“找了医生来旅馆看过,医生说虽然已经退烧,但今天一天最好都躺着不动……可是,内人就是不听医嘱。”
“那可不行。”陶展文说道,“我也是医生——不,算是个赤脚中医,但不管怎样,不听医嘱可不行。”
转过拐角,东南大楼便到了。
“那里就是东南大楼。”陶展文用手指着说道。
“真不知如何是好……”马克束手无策地望着沉默不语的妻子说道。
“李先生很快就会回来吧?”乔玉终于开口了。不过,她询问的对象并非丈夫,而是陶展文。
“我想是的。”
“那我们就在李先生的办公室等等吧!”
“也许要等很久呢?”马克说。
“不如这样……”陶展文又不得不站出来说道,“你们去我店里,在那儿休息一下。我知道李先生的去向,可以打电话联系他。”
“叫李先生回来不太好吧?又没什么重要的事。”马克说道。
“李先生出去也不是为了重要的事。”陶展文说道,“他只是将南洋的大富豪送回洒店而已。虽说那位客人很重要,但还会在这边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应该无碍。同为实业家,席有仁自然清楚李先生事务繁忙,想必不会多作挽留。”
“席有仁……南洋的席先生在这边?”乔玉不禁出声问道,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陶展文凝视着乔玉的脸,静静地问道:“你认识席有仁?”
顾夫妇在“桃源亭”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但二人并非无所事事地杲坐,而是一直在与陶展文聊天。
乔玉仍然心情不佳。虽然退烧令她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应该外出。她浑身无力,脸颊发烫,时不时还感到一阵恶寒,却毫无办法。乔玉紧蹙眉头,身体不住地发抖。
“你很不舒服吧?”陶展文以医生的眼光观察着她,口中说道。
“是啊,身上有些发冷。”
“那可不妙。你们最好不要继续等了,马上回旅馆吧……都是因为顾及我,让你们留下来,实在很抱歉。”
“我一开始就觉得很不舒服,您不必介怀。我想外出,就勉强吃药退烧,谁知还是不行。”
“失礼了。”说着,陶展文探出身子,握住了乔玉的胳膊。乔玉一脸诧异。
“我是个兼职医生。”
陶展文测了测乔玉的脉象,然后将手放在她的额上,一时陷入沉思。
“请张嘴……”
乔玉乖乖地张开了嘴。
陶展文将手探入乔玉的头发中,随后又装出一副舔尝头皮的模样。这是特别服务。
“喂,健次!”陶展文朝着厨房喊道,“谁都行,去趟康安药房。”
然后,他又转向乔玉问道:“你能喝中药吧?”
“能。”
“好。”
陶展文开了一道处方。
桂皮、三钱。人参、三钱。
芍药、四钱。生姜、四钱。
甘草、二钱。大枣、三枚。
加水两杯半,熬至八分热。
女服务员去买药的期间,三人继续聊着天儿。
两位客人走进店来,要了拉面。他们不时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望向在角落里用中文交谈的三人。乔玉似乎对他们的视线格外在意,颇为忐忑地悄悄打听那两个客人的身份。
“不用担心,他俩是这里的常客,并非可疑之人,而且都不懂中文。”陶展文说道。
三人开始谈起日本的风俗和天气等话题,但都只是义务般地勉强交谈,显得小心翼翼,仿佛都在躲避什么。
直到女服务员拿着一包药回到店里,乔玉脸上才微微现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陶展文一直将顾夫妇送到了外面。他先顾夫妇一步走上街道,左右张望。不久,一辆计程车应和着他的动作,在大楼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在计程车中,马克担心地望着妻子的脸,开口问道。
“那位医生不是说了吗——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没事了。”
“你真打算喝这包药?”
乔玉一边摆弄放在腿上的那包药,一边说道:“当然。我很久没喝过中药了,小时候经常被灌。你看这些药,虽然被包裹起来,但气味还是相当浓烈……这味道真令人怀念啊!”
“喝这些东西不会有事吧?”
“这是药啊!”
“可是,那个医生太古怪了,身为食堂店主,竟还兼任医生……你当真打算相信他,喝下这些东西?”
“完全相信!”乔玉断然说道,“我相信他,我并不认为他是个愚蠢的人。”
“我承认他很聪明。”马克说道,“但作为医生……与聪明与否并无关系啊!”
“你看到他舔尝头皮了吧?多有名医风范啊!”
“那可吓了我一大跳,太可怕了。”
“不要说了!”马克刚想继续说下去,乔玉便立刻阻止了他。
她知道丈夫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至少,她认为不应在计程车里随便谈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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