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纸报道,有个男人吹着口哨走进了徐先生的房间,是吗?”
“那人名叫田村,是那个大人物吉田庄造的侄子。”
“啊,是那个叫田村的人啊!”李社长的声音一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有时他的语调也起伏颇大。此刻,他的声音也是如此,像是带着一丝潜藏在深处的激动情绪般说道:“听说他是被掺有氰酸钾的威士忌毒死的……不知他为何会去徐先生的房间。总之,吉田氏此前曾派田村来过我这里。对了,你当时不也恰好在场吗?”
“是吗?”陶展文说道,“我们虽在同一幢大楼里,但算上这次,我也只来过两回,第一次是为了通知徐铭义的葬礼……啊,当时有个男人,我前脚刚到,他后脚便离开了。”
“那人便是田村,是他叔父吉田氏派来的……如今想来,真叫人毛骨悚然啊!倘若吹口哨的男人就是田村,那他与徐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通过叔父吉田,他与徐先生之间应该多少有些关系。”
“报纸上大书特书,将吹口哨的男人描写成了谜一般的人物,警察似乎也在尽力搜寻那个男人的下落。”
“他们猜错了。”不知从何时起,陶展文的语调也变得和李社长相似,如此重要的断言,他说起来竟然无比轻松。
“哦?”李社长脸上掠过一丝疑感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吹口哨的男人出现之前,徐先生还活着吧?我听说当时还有目击者。”
“是咖啡馆的女招待。”
“没错,报纸上也有报道。”
“谋划周密的犯罪是很难找到破绽的。”陶展文说道,“如此一来,就只能从动机上寻找突破口。例如,针对田村遇害一案,警察就在拼命调查田村的过去。总之,按照常理,犯罪的动机一定隐藏在被害者的过去之中。不过,田村辗转更换过多个职业,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得难以想象,连警察也束手无策。若要逐一调查,想必会万分辛苦。”
“那会是很大的工作量啊!可是,难道他们不能再缩小焦点覆盖的范围吗?我得知田村当日拜访过徐先生后,突然觉得田村一案与徐先生一案必有关联……若将焦点集中在两个案件的相关部分,也许就能查出什么,不是吗?不过,连我这样的外行都能想到这一点,警察想必早已着手展开调查了。”
“事实上,警察还不知道吹口哨的男人就是田村呢!”
听闻此言,连李社长也不禁目瞪口呆。
陶展文将视线移向窗外。夕阳已经西下,街道渐渐被一层暮色浸染。此时正是下班时间,走廊里一片嘈杂。从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女职员们身穿各种颜色的大衣在大楼前的街上穿梭,红、蓝、黄、绿……
“我知道很多警察不知道的事。”陶展文微笑道。
李社长默然不语,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陶展文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未将所知之事告诉警察,是有原因的。警察想必已经查明徐铭义同田村之间的关系,因为田村笔记本里记录的一串数字与徐铭义被杀前一天从银行取出的现金金额完全吻合。说不定,警察也猜出吹口哨的男人就是田村,但那也仅是猜测而已。但我却知道那是事实。我之所以保持缄默,是因为我认为此事与案件的本质并无关系。”
“看来您对此案的内幕所知颇多啊!”
“没错。”陶展文说道,“我还向警察隐瞒了一件事。根据管理员的证词,您刚一离开,就有一个男人拜访了徐先生。至于那人是谁,警察尚未调查清楚,不过我知道。那个男人虽然隐藏行踪,还是被我查明了。我明天一定会抓住他的。”
“您比真正的警察还要厉害啊!”李社长目不转睛地盯着陶展文魁梧的身躯说道,“您抓住那个男人后,准备将他交给警察吗?”
陶展文摇头:“能不交则不交。”
从方才起,李社长便已注意到,陶展文懒洋洋地闭上了双眼。当他摇头时,两眼才微微睁开一条细缝。他口中嘀咕着“徐铭义真可怜”,眯缝着的双眼后面闪过了一道光芒。
“确实很可怜啊!”老社长也不停地眨动双眼说道。
“说起来,您可是徐铭义的老朋友了。我和徐铭义至多不过十几年的交情,您才是他真正的老朋友。”说着,陶展文翻找口袋,掏出了一个圆圆的象牙棋子。
“这个给您吧!”陶展文说道,“我本打算将它作为徐铭义的遗物留下,但我已被选为死者遗产管理人之一,可以物色其他物件。您是徐先生的老朋友,所以还是先把这个给您吧!徐铭义对棋子十分看重。他以前有一副木雕的好棋子,但染上了墨水,就给了朱汉生,这个棋子是他新买的。他那个人是绝对不会用有瑕疵的棋子下象棋的。”
李社长接过棋子,端详了许久,“是象牙的,这棋子很精致。他以前就喜欢下象棋。”
“是啊!”陶展文说道,“徐铭义爱好下象棋,我们总是在他的房间里对局。那一天,我们也是很久没有较量过了。之所以说很久,是因为在象牙棋子买回之前,手头一直没有棋子。对了对了,我们当时激战正酣,您便来了。我想起来了,就是在安记公司的朱汉生和徐铭义对局之时。那一局是朱汉生赢了。或许是看到您大驾光临,徐铭义便无法深思熟虑,以至于落子匆忙。他棋力很强,极少会像那样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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