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意思是……”
“就是现在这样有华族、士族之类身份等级的社会……”
的确,这种话可不是能够明目张胆地乱说的。作为陆军中将的桐原侯爵这么说令人意外。据说桐原侯爵在国外也呆过相当长的时间,大概由于这个原因吧,桐原侯爵视野开阔,不是一个头脑僵硬的人。外面说他生气时像燃烧的烈火一样,不过总的来说是一位思维灵活的人物。
当然,要是换了如女神般的丽子小姐,做父亲的大概就没这么开通了。正因为是最小的女儿,所以才有这么点自由。
而且,对作为武人的中将来说,看到女儿表达自己的意愿,反而会觉得心情痛快吧。这种心理状态很微妙。
“……爸爸说啊,相羽先生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无论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要看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物。轻薄的理想主义者是毫无用处的。问题是对方是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男人……”
侯爵听完女儿的话之后肯定开始了多方调查,根据这个调查的结果,道子小姐觉得事情会朝着令人高兴的方向发展。
打那以后半年过去了,事情似乎进展顺利。对道子小姐来说,和几年前呈现在面前的道路相比,可以说是命运的巨大的、然而是可喜的转变。
不过也有一点点遗憾。
前几天又和道子小姐聊了聊。
“道子小姐不上高等课程了吧。”
“……那是啊。”
道子小姐眯着眼笑着说。
我们已经是后期课程的最后一个学年了。我没有道子小姐那样富有波折的恋爱经历,所以打算升入高等课程继续学习。当然,一般的女孩子都会在这个时候听从父母之命,没商量地嫁人了事。
从比例上来说,五个里有四个要么结婚,要么开始呆在家里为做新娘学这学那【校注:指“花嫁修業”(はなよめしゅうぎょう),日本女孩子进入待嫁时期要进行的新娘培训,】。女孩子嘛,前期四年,中期四年,后期三年,加起来也有十一年,读上这么多年也够了——这是世人的常识,多数派的观点。
而我属于少数派。
正因为如此,关系亲密的朋友不能和我一起走下去,说实在的,让我感到寂寞。
第三章
我看着哥哥烦恼的背影,不忍心再去开他的玩笑,没打扰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就叫武士的惺惺相惜。
一星期当中,最宁静的也就数星期六的下午了,我无所事事地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
——还没有结婚就想起离婚确实非常奇怪,我想起了孩提时很喜欢看的《童话》杂志。“离婚”和“童话”实在是一种奇异的联想。实际上,那本《童话》杂志上有一个叫《美国通信》的连载,里面写着关于美国妇女的一些事情。因为从中可以了解轻易去不了的大洋彼岸的情况,我记得那时候看得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总而言之,说的是美国样样都是女士优先,其中就提到了离婚的话题……
我本来就是个对东西比较珍爱的人,《童话》又是一本时尚、漂亮的杂志,所以我对这本杂志就像喜爱的洋娃娃和五彩斑斓的江户印花纸一样珍视,应该现在还好好地保留着的。虽然没有摆放在书架上,不过在储物箱里一找就找出来了。
这本杂志原本是哥哥订的。因为投稿栏目非常充实,订这本杂志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投稿。“想写点东西”是我们家这位文学士先生的野心之一。
不过,哥哥是一个幻想家而不是一个实践家,只是一直在想啊想,就是不见他动笔,属于那种怀揣着构思了几十年的大作寿终正寝的类型。有一次,冷不丁地听到哥哥咕哝了一句:“大器晚成的人,要是中途夭折了的话那就太可怜了……”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啊,有了有了。那是我小时候看的杂志,我想应该是大正末年。果然不出所料,大正十五年【校注:即1926年】六月号上,刊登着水谷胜的《美国通信》。
文章在写了美国妇女是多么神气之后这样写道:“总之,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即便结了婚,女人也会因为一点无聊的琐事向法院状告丈夫,提出离婚。一般情况下都是女方胜诉,而且离婚之后男方还必须负担女方的生活费。这样的荒唐事有好几起。”
妈妈向法院状告爸爸,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离了婚还要照顾妈妈的生活,这在爸爸看来也许确实很“荒唐”,而在妈妈看来,如果不能让爸爸负担今后的生活费,就无法放心地去告状。
美国和日本情况可不一样。以前别姬小姐曾经说起过现代日本的判案情况——丈夫沉迷于赌博,还把不好的病传给了妻子,妻子受不了逃回了娘家。丈夫说这“太不像话”,把妻子告上了法庭。这种事情美国的妇女听了不知作何感想?而她如果了解到日本法官还会责怪那个妻子“不守妇道,侮辱丈夫”,认为“从夫是理所当然的”——又会怎么想呢?
出生在哪个国度,其生存方式,特别是对于弱者来说,有着白昼与黑夜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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