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与雪_[日]北村薰【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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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确实,按照世人的常识,女人的职责大概就是“侍奉男人,做一个贤妻良母”吧。我们所受的教育当然也是让我们取这样的人生态度。像我这样的人本性老实,也不强悍。与其跟世人的常识唱反调、标新立异,还是觉得随大流来得心安理得、心情舒畅。

  而且,作为男人的如是闲先生认为,不守妇道的行为——作为一个人来说是丑陋的。

  但是,女人也有用来思考的头脑。既然如此,那么有多少女人就会有多少想法、多少行动。就我本人而言,我对“贤妻良母”并没有抵触情绪。不过,这当然是在遇到一个能够成为好丈夫、好父亲的人的前提下。

  但是,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只关注自己家里——这种想法究竟对不对呢?总而言之,我觉着把人按“女人”呀,“身份”呀,或者其他类别去分类,分别做出一刀切的论断,是违背自然的事情。

  还有,“也给女人选举权”——我总觉得这一口号恐怕不只是想要那个权利,更主要的是对那种不给女人选举权的“想法”的抗议。说句极端的话,就连“女人”这个词,也不只是表示性别的一个词,似乎可以置换为“无力者、弱者”的。

  所谓人类社会的进步,就是权利和自由,像巨大的冰块在微弱的阳光下一点点消融一样,缓慢地交到更多人的手里吧。

  我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这样的思考中。

  这一段文字之所以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是那位似乎能够超越时代看待事物的如是闲先生的缘故。要是作者换了别的什么人,估计我也只是把它看作社会上的一种一般的看法,不会那么放在心上。可是,就因为是如是闲先生写的,所以我才觉得“连这个人也这么想啊”。大概只要是日本男人,就会像水从高处往低处流一样自然而然地那么想吧。

  不仅如此,从写法上来看,即使在英国,那些主张妇女也应有选举权的人,似乎也是被人从高处以嘲讽的眼光来看待的。不过,我觉得,如果假设在我们日本要一千年以后才能实现的话,那么那边会比我们提早九百年实现。

  再怎么说也是出了伊丽莎白女王、出了维多利亚女王的国度。这两个人不只是北条政子,而是以比德川家光、吉宗更高大的形象君临着那个国家的。

  据说维多利亚女王在先王崩驾后继承大英帝国王位时才十八岁。根据如是闲先生的描述,清晨五点,当突然被人叫醒,得知自己的双肩已压上重任的时候,这位和我年龄相仿的新帝王说了这样一句话:

  ——I will be good.

  正如如是闲先生所说:“这虽然是从少女的嘴里自然流露出来的一句话,却已把王者的秘诀一言以蔽之了。”这句话无法换成“我会做好的”或者“放心吧”,还是只能说成“1 will be good.”吧。

  第二章

  ——有没有什么好书呢?

  我让雅吉哥哥给我看了他的书架。在看上去有些暗黄色的书脊上,随随意意地写着《文艺性的、太文艺性的》【校注:又译作《文艺的,过于文艺的》,是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的读书随笔集】这样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书名进入了我的视线。芥川龙之介的书。

  借来一读,读到“自古以来,大凡主张给妇女参政权的人身边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这个地方时,我不禁拍手叫好。

  这句话是在讲到人无法超越时代和环境的时候说的,就是把这句话单独挑出来看,也不由得令人点头称道。当然,这和不管老婆怎么样的一般而论不一样。那也很正常。不过,如果身边有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老婆的话,就会想道:“嗯,给这样的女人选举权行吗?”或许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吧。

  芥川说的可真有意思。

  诸如此类,在看过的书与书之间产生某种关联也是读书的乐趣。

  比如,芥川认为,“没有什么故事情节的小说”最接近诗歌,也最纯粹,还举了法国作家列那尔【校注:即儒勒·列那尔(Pierre-Jules Renard,1864年2月22日-1910年5月22日):法国作家和龚古尔学院成员】的一个短篇为例。

  看到这里,我停下翻动书页的手,回到哥哥那里,问道:

  “这本,没有吗?”

  就像坐火车中途下车换乘支线一样,我又去翻看列那尔了。读到作者以淡淡的笔触对法国农民生活栩栩如生的描写,我频频点头。

  对了,不仅仅是小说。芥川还说,在众多的海外艺术家中,“现在想来,最让人打心眼里喜欢的是”——芥川接着举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亨利希·海涅【校注:亨利希·海涅(1797-1856年):德国作家,世界文学史上最著名的诗人之一】。

  读到这里我又跑到咱家的文学士先生那里,问道:

  “海涅的诗,有没有读过?”

  “喂喂,你以为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听什么来着?那就是海涅啊。”

  哥哥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说起来也是,哥哥的确经常在放一张唱片。

  “就那张唱片?——我还以为什么疹人的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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