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
“上不来气?”
她又点头。
普勒问:“您这里有心脏方面的药物吗?”
她仍然点头。普勒看到汗珠在她的眉毛上排成一列,像是不大显眼的一串珍珠项链。
“我有点硝酸甘油片,但是没法去取。”
“阿司匹林呢?”
“也在一起。”
“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卧室里的床头柜。”她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左侧。
十秒钟后,普勒拿着几只药瓶回来了。
他递给她阿司匹林和一杯水。如果她出现了血栓,阿司匹林对于防止血小板进一步凝集会很有帮助。它发挥作用很快,而且不会对她的血压带来不利影响。
硝酸甘油的问题在于,它只能解决表面症状,不能治愈造成这些症状的冠状动脉病变。而且,它虽然能够缓解她心口的疼痛,可是目前在她的血压也许已经很低的情况下,使用硝酸甘油会使她的血压降得更低。这种药物的作用机理就是如此。血压过低会大大加重心脏的问题,甚至会造成心脏停跳。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他必须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一点。
“您这里有血压计吗?”
她点点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一只柜子。
是那种显示数字的电子血压计。他抓过来套在她的右臂上,按下开关,看着袖带胀起。它很快就显示了结果。
不好,血压果真已经很低了。再用硝酸甘油会置她于死地。
普勒上下打量她。没有体内积水、双脚肿胀的症状,血管也没有损伤。
“您用利尿剂吗?”
她摇摇脑袋。
“我几秒钟就回来。”他说。
他向自己的迈锐宝车飞跑过去,打开后备箱,抓出急救包,又飞跑回来。他的两条长腿迅速地吞噬了两点之间的距离。
他回到屋里见到她的样子更糟了。如果这时她的心脏骤停,一会儿赶到的急救人员的职责,就不再是抢救她,而是正式确认她的死亡了。
他打开急救包取出必要的东西。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对着老妇人说话,试图让她多少安下心来。他还一直竖着一只耳朵留意是否有救护车的声音。
在阿富汗荒芜的郊外,他曾为那些如同血淋淋的一大块生肉的战友检过伤。他救出了其中的一些人,失去了另外的那些人。他已经下了决心,这次绝不能失去这位老人。
普勒用酒精棉签擦拭了她的胳膊,对准一条合适的血管扎进针去,用医用胶布将它固定在她的小臂内侧。输液管的另一端连接着他从急救包里取出的一袋生理盐水。输液会促进血压上升,当年抢救遭到枪击的里根总统时医生们就用过这种办法。输液袋上标着液体计量的刻度线。这是利用大气压和液体静压原理进行的静脉输液。他把输液袋吊在她的头部上方,把点滴的调节孔放得很大。二十分钟能输完这一袋。她身上有八公升的血液,输入一公升的盐水大概会使她的血压提升百分之二十。
当输液袋空了一半的时候,普勒又给她量了一次血压。他查看了数据,舒张压和收缩压都提升了,也都在安全的范围内。他不知道是否足够安全,然而已别无选择了。老妇人更用力地捂住胸口,她呻吟的声音听着更长也更痛苦了。
他说:“张开您的嘴。”她照做了。普勒将硝酸甘油片放在了她的舌头下面。
药效很快。一分钟后她开始变得镇静,胸膛不再用力起伏,手也从胸口挪开了。心脏的剧痛造成了血管的痉挛。硝酸甘油能够解除这种痉挛,从而为病人赢得时间,至少在救护车到达之前是这样。
“大口地深呼吸。医生们快到了。阿司匹林、硝酸甘油和盐水对您是有帮助的。您看着好多了。您会康复的。现在还没轮到您去见上帝呢。”
他又为她量血压,读数据。都在提升。都很不错。她的脸色在见好。偏远矿区的一个小奇迹。
“医院离这儿很远,”她喘息着说,“我早应该搬得离它近一点儿。”
普勒笑着说:“我们都有自己后悔的事情。”
她虚弱地露出微笑,握住了普勒的手。他任由她用最大的力气捏按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无力,就像是轻风吹起的涟漪,普勒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手传导的压力。她的表情放松了。她的牙齿是黄色的,几乎都是歪歪斜斜的,有的地方显出黑渍,有的地方干脆豁着。尽管是这样,她的微笑却十分动人。普勒很高兴看到她的笑容。
“你是个好小伙。”她说。
“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吗?我是不是给您的亲属打打电话?”
她慢慢地摇头。
“只剩下我了,没有别的人。”
普勒注意到她的眼睛患有严重的白内障,难得她还能看到他。
“好吧,稳稳地进行深呼吸。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他们知道您是心脏病,在路上就应该做好了准备。”
“真是谢谢你,年轻人。”
“您叫什么名字?是安妮吗,旅馆的名字?”
她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一次用虚弱的笑容表达自己的感激。心脏的每次跳动带来的疼痛,使她的嘴角出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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