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乐意至极,”塔伦特小姐活力十足地叫嚷,“但是我今天答应要去俱乐部了,我们九点有个会议。科克先生——工党领导,你知道——今天会发表关于如何将陆军和海军变为共产主义的演讲。我们有可能会遭到突然袭击。我们开始之前,他们就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间谍行动。算了,不管怎样,你和我先去吃晚饭吧,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带你溜进会议厅,如果你被抓住了,就走好啦。我想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么多,因为你是我们势不两立的敌人,但是我不相信你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我只是普通的资本主义者,我想是——”彼得说,“十分让人讨厌。”
“哦,不管怎样,走吧,吃晚饭去。我迫切地想知道所有的消息。”
彼得认为苏联俱乐部的晚餐肯定糟糕到极点,但是他告诉自己,塔伦特小姐肯定会说出很多关于玛丽的信息,那些信息他之前都不了解,但现在有必要弄清楚。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忍受这顿晚餐了。因此,他将有礼貌的拒绝邀请转变成有礼貌的接受邀请,跟上塔伦特小姐的脚步。塔伦特小姐快步在前面带路,他们通过了很多脏乱的捷径,终于来到杰兰德大街,那里有一扇橘色的大门,两侧是装饰着洋红色窗帘的窗户,这些都足以说明这里就是苏联俱乐部。
苏联俱乐部成立的目的,是容纳思想自由者,而不是让人享受奢侈阔绰的生活。俱乐部里有一种古怪的氛围,这种氛围在非世俗人士设计的公共盈利机构里面普遍存在。至于为什么彼得一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慈善机构的午后茶会,他也没法说清楚,或许是因为它的成员们看起来似乎都是怀抱着某种人生目标的人,而且这里的服务人员很明显只受过初步的培训。温西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很民主的机构,所以不要有什么优越感,那只能在伦敦西区俱乐部通过仆人的服务才能体会得到。首先,这里的人都不是有钱人。进入餐厅之后,慈善下午茶的氛围因为来宾们高涨的热情、嘈杂的谈话声、摆放不整齐的餐具而变得更加浓重了。塔伦特小姐在服务窗口旁边一个肮脏的桌子旁找到一个座位,而彼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大块头、卷曲头发、穿着天鹅绒外套的男人旁边坐下来。男人跟一位瘦小、热情的年轻女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那女人穿着俄式宽松短衫,戴着威尼斯项链,披着匈牙利披肩,头上装饰着西班牙梳子状饰物,看起来就像是国际联合阵线的化身。
温西勋爵为了讨好他的女主人,问起关于科克先生的问题,但是却被一声激动的“安静”阻止了。
“请不要这样喊,”塔伦特小姐说,她侧过身子,乱蓬蓬的金棕色头发扫到了他的眉毛,搔得他直痒,“这些都是秘密。”
“哦,非常抱歉,”温西带着歉意说,“我说,你不知道你那可爱的小串珠快要掉进汤里了吗?”
“哦,是吗?”塔伦特小姐惊叫,快速收回身子,“哦,非常感谢,这个非常容易掉颜色,希望这里面不含有砒霜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随后,她又把身子侧过来,用嘶哑的声音神秘地小声说:
“坐在你旁边的女人是埃里卡·希思·沃伯顿——一个作家,你知道。”
温西以新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穿着俄式宽松短衫的女人,在一瞬间也想不起她曾经写过什么书,这让他微微脸红了,但是他记得有位叫希思·沃伯顿的女作家。这位女作家正对她的同伴说:
“——只知道表达诚挚的感情要用从句形式?”
“乔伊斯已经让我们从对语法的盲目崇拜中走出来了。”卷曲头发的男人表示同意。
“烘托往事的场景,”希思·沃伯顿小姐说,“可以用动物的长声尖叫来完美地表达。”
“D.H.劳伦斯的理论。”另一个人回答。
“或者是达达主义。”女作家说。
“我们需要新的风向标。”卷曲头发的男人说,他把两个胳膊肘都放在桌子上,将温西的面包碰到地上去了,“你听说过罗伯特·斯诺奥茨曾经配着大鼓和六音孔哨笛的音乐吟诵他的诗文吗?”
温西勋爵费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这天马行空的谈话中抽离出来,发现塔伦特小姐正和自己说起玛丽。
“大家非常想念你妹妹。”她说,“她有完美的热情激发力,她在会议上的讲话激情四射。她对那些工人给予真诚的同情。”
“这对我来说简直太惊讶了,”温西说,“从来没有看到玛丽做过什么工作。”
“哦,”塔伦特小姐惊呼,“但是她工作的。她为我们工作过。工作得非常棒!她为我们宣传组工作了将近六个月,随后又很卖力地为戈伊尔斯工作。战争中的医护工作我们就不说了,当然,我不是赞同英国在战争中的态度,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那是很辛苦的工作。”
“戈伊尔斯先生是谁?”
“哦,我们工会的一位重要发言人——相当年轻,但是政府非常害怕他。我很希望他今天晚上能来这里,他前一段时间在北部做演讲,但是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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