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说得一点没有错。但是,我对她感兴趣,不仅仅是出于工作。艾斯塔布鲁克夫人曾经沧海,最懂得世态炎凉。她的声音不再有从片场里,学来的那些字正腔圆,变得沙哑但令人愉悦。听得出,她的童年可能是在本世纪初的底特律、芝加哥或者是印第安纳波利斯度过的,而且,她出身寒门。
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喝光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来。
“送我回家吧,阿彻先生。”她对我说。
我从凳子上一下子溜了下来,动作轻快得像个跳舞的男人。我扶着她的胳膊。
“你不能这样子回家。你需要再喝一杯来挺直腰杆。”
“你真好。”我听得出来,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语气里的讽刺。
“但是,我不能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老天,这儿真像个停尸房。”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说着,转身冲着酒吧的招待喊道,“那些讨人喜欢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难道您不算一个吗,太太?”
在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再次跟人吵起来之前,我便拽着她走开了。我们上楼走了出去。空气中飘着轻雾,霓虹灯笼罩其中。楼顶的天空暗淡低沉,没有一颗星星。艾斯塔布鲁克夫人打了一个寒战,我感到她的胳膊在颤抖。
“前面的街上有一家不错的酒吧。”我说。
“是瓦莱利奥吗?”
“好像是。”
“好吧。再来一杯,然后我必须得回家了。”
我打开了她的车门,扶着艾斯塔布鲁克夫人坐进车里。她的胸部重重地倚在我的肩膀上,我躲开了。我宁愿要一个普通的枕头,里面装的是羽毛,而不是回忆和痛楚。
瓦莱利奥的酒吧女招待,能够叫得出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的名字。她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卡座,并递上了空的烟缸。一个态度和蔼的希腊侍者,从吧台后面一直走来,跟她打招呼并询问拉尔夫·辛普森先生的近况。
“他还在内华达州。”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说道。
我注视着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的脸,见我看着,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轻轻挥手说:“嘿,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来这里的时候,经常光顾这家酒吧。”
也许是因为那两个街区的车程,或是因为她在这里受到了欢迎,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变得近乎活泼。也许我的判断有误。
“他是个大好人,”侍者说,“我们都挺想念他的。”
“拉尔夫·辛普森先生的确是个超级大好人,”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强调地大声说。
“是一个好心肠的人。”
点完单后,侍者走开了。
“你给你的这个朋友占过星吗?”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拉尔夫是摩羯座的。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控制欲强。他的命运悲惨。”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低声喃喃说,“他唯一的儿子在战争中阵亡了。拉尔夫的上升星座是天王星,这制约了他的太阳星座。你不知道那对摩羯座,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不懂。这对他影响很大吗?”
“是的。拉尔夫一直在努力开拓他的精神层面。天王星对他很不利,但其他星座都是顺应他的。这给了他勇气。”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说着,侧身向我看来,然后神秘地说,“我真是希望能够给你看一看,我给他装修的房间。在这附近的一所平房里,但是,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
“他现在住在这里?”
“没有,他待在内华达。他在沙漠里有一所很好的房子。”
“你去过那里吗?”
“你的问题真多。”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斜眼微笑着,极力卖弄着风情。
“你不会是在嫉妒吧?”
“你告诉我说,你没有朋友。”我说。
“我说过吗?我忘了还有拉尔夫·辛普森。”
侍者端来了我们的酒。我小口啜饮着。
我面对的是房间的后部。无人演奏的三角钢琴旁边的墙上,有一扇通向大堂的门。艾伦·塔格特和米兰达双双从门里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对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说。
我起身的时候,米兰达·辛普森看到了我,于是向我这边走过来。我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向她示意,另一只手招呼她离开。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疑惑地退了回去。
艾伦·塔格特的反应要比她快。他拽着米兰达的胳膊,带着她赶紧走出门外。
我跟随他们到外面去。酒吧侍者正在调一杯鸡尾酒。女招待在招呼一名顾客。费伊·艾斯塔布鲁克夫人太太没有抬头。门在我的身后关上了。
米兰达·辛普森小姐转身向我问道:“我搞不明白,你不是在找拉尔夫吗?”
“我在跟踪一个联系人。请你离开这里。”
“但是,我一直在找你。”她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我对艾伦·塔格特说:“趁她还没有毁了我一晚上的工作成果,请你带她离开这儿。如果可能,最好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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