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痛得嘶嘶吸气。“哇咧干,你搞什么鬼?妈的——”
她又是一击,砸在同样的地方。
他猛打方向盘回正,这已经是第三次开偏了。“够了!”
很难说高速公路上的哪辆车不会报警,说路上有人酒驾,再报上迦勒的车牌号码。如果没有,算他们走运。
她再次打开保险。
“够了。”他又说了一遍。嗓音中带着愤怒,企图发号施令,显然代表他紧张。他完全不知她还会出什么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害怕各种未知的可能。
所以,权力关系又对调了。
他在多彻斯特下高速公路,已是尼庞塞特的南端,再从加利文大道往北开,绕圆环时一直靠右线,起先她以为他们要过桥去昆西,他却驶向高速公路的上匝道,直到匝道前最后一刻才右转,开到一条路面亟需重铺的街。两人被颠得上上下下,终于再次右转,来到一个街区,整条街都是坑坑洞洞、饱经风霜摧残的房屋和半圆形铁皮仓库,干涸的修船厂放满了小型船只。这条街的尽头就是诺福克港的船坞。她和赛巴斯汀交往的头几年夏天,曾数次驾船开出麻萨诸塞湾,赛巴斯汀在半途指过那船坞给她看。那个赛巴斯汀,会向她示范夜间如何靠自然光驾船及导航;那个赛巴斯汀,喜爱尽情享受海上风光,任风吹乱他一头北欧裔特有的金发,那是她印象中他唯一开心的时候。
过了某个几近废弃的停车场,出现一间餐厅和游艇俱乐部,两栋楼房的外观都像刚粉刷过,对一座没游艇的船坞来说应该是好事。泊在港口的船最大的约有四十呎,其他多半是捕龙虾的木造船,都有些年纪了。比较新的船则是玻璃纤维材质,其中状况最好的船约三十五呎长,船体漆成蓝色,驾驶室是白色,甲板则是蜂蜜色的柚木。她之所以特别注意,是因为她的丈夫就站在甲板上,迦勒的车灯照亮他全身。
迦勒迅速下车,一边指着她,一边对布莱恩说他老婆发现真相,反应很激烈。瑞秋见迦勒即使飞快走向船去,还是一跛一跛,心中暗喜。她则放慢脚步,盯着布莱恩不放。他除了偶尔朝迦勒的方向瞟几眼,目光都在她身上。
倘若她那时知道最后会杀了他,还会上那艘船吗?
她大可转身跑去报警,说我先生冒充别人。想像中警局柜台会有个故作亲切的值班警员,幽幽回道:“我们不都是这样吗,太太?”是,她很肯定,冒充他人是犯罪,同时有两个妻子也是犯罪,然而,能算是重罪吗?难说布莱恩最后不会来个认罪减刑,然后就没事了?她呢?一旦大家发现那个在直播抓狂的女记者,嫁了个骗子老公,老公还有另一个老婆、另一种身份,她将成为众人的笑柄、一事无成的鲁蛇、混不了报社改混电视台又嗑药的记者、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最终变成足不出户的自闭女。当地媒体的漫画专栏,可有好几周不愁没新鲜素材。
她尾随迦勒走上上船的坡道,他先上了船,她正要跟进,布莱恩主动伸出手来想牵她,她回以白眼,他只好放下手,随即注意到她带了枪。“我应该把我的枪拿给你看吧?这样感觉比较保险。”
“请便。”她迳自上了船,布莱恩却一把抓住她手腕,顺势夺过她的枪。他从衬衫下摆开衩处掏出自己的枪,点三八口径的短管左轮,再将两把枪一起放在船尾边的桌上。“等我们开到海湾,甜心,你再跟我说,你想不想来个西部片那种‘走五步回头拔枪’的决斗。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可比这多得多。”
他点点头。“我会补偿你的。”说着解开系栓上的绳索,她还没回过神来,已听见引擎声,迦勒站在驾驶室的遮棚下,手放在油门操纵杆上,引擎隆隆作响,船向尼庞塞特河下游驶去,开向海湾。
布莱恩坐在甲板一侧的长椅上,她坐他对面那侧,两人之间隔着那张桌子的前缘。
“原来你有艘船啊。”她开口。
他身子往前靠了些,两手相握放在膝间。“对。”
诺福克港在她背后退去。“我还回得来吗?”
他头一歪。“当然啦,你为什么会回不来?”
“因为我可以揭发你的双重身份。”
他坐直身子,双手一摊。“这样你会有什么好处?”
“不会有什么好处,就是把你送进大牢。”
他耸耸肩。
“你不以为然。”
“这样吧,你想这么做的话,我们现在就把船掉头,带你回去。你可以开车到最近的警察局,跟他们讲你那套说法。万一他们相信你——我们就挑明了说吧,瑞秋,你在这地方,讲话应该没什么人会信。之后呢,当然,他们明天要不后天,或下周二之类的,反正等他们有空了,会派个警察来查查。不过只怕到那时候,我早就人间蒸发啦。他们永远找不到我,你也永远找不到我。”
再也见不到他的念头,如利刃一路划开她的肠道。失去布莱恩——明知他在世上某处,却永生不得见——就像失去一个肾。她居然有这种反应,八成得进精神病院了,但这感受千真万确。
“那你不跑,还在这儿干么?”
“我排的进度有很多环节,要同步进行没我想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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