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对她来说有点难以接受,心想若没听到这一段多好,因为她居然为此又喜欢上那个满嘴谎言的混球,哪怕只是片刻。“那,那个学生呢?被老师整惨的那个?”
“你说迦勒?”
她不由轻笑,是酸楚也是诧异。盖提斯帮两人又倒了咖啡。
她问:“那天晚上不算的话,你上一次见到布莱恩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吧,也许十二年。”他凝视窗外片刻。“记不太清楚。”
“要是他不想被人发现,你觉得他可能会去哪儿?”
“他在缅因州有间小屋。”
“贝克湖。”
他点头。
她拿某张卫星照片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在窗台摆的杯子拿了签字笔,圈起那自成一群的三片屋顶。
“那边的八间小屋?那算是打猎营地的一部分。这边的三间呢?是布莱恩的。我们学校二〇〇五年左右在那边开过同学会。没很多人来,但还满好玩的。别问我他哪来的钱买这些房子,因为我没问。布莱恩特别喜欢中间那间。我上次去的时候,外墙是绿色,门是红的。”
“那是二〇〇五年?”
“要不就二〇〇四吧。”他头朝浴室门比了一下。“我得洗澡了。”
她把那张卫星照片放回包包,谢谢他抽空,还招待咖啡。
“不知道讲这个有没有用,”她往大门走时,他开口:“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印象中他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他肩一耸。“不过话说回来,他演技很好。”
他仍杵在浴室门口没动。她与他对望,发现他眼神变了,心想,他也会在她眼中发现一样的反应。
“等一下。”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安德鲁.盖提斯依言不动。
“那天晚上,是他付你钱叫你来闹场的,对吧?你们打架,这整件事都是他设计的。”
安德鲁.盖提斯划着浴室门的边框,看那门框的样子,几十年来应该重漆过无数次,她敢说门闩想必也闩不上。“万一真是他设计的呢?”
“你干么要帮他?”
他肩头略抬又放下。“我们都还年轻、自我发展非常关键的那段时间,布莱恩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而现在,他变成那样,我成了这样。”他四下环视,屋内突然变得阴暗又渺小。“我已经不知道我们是谁了。你扮别人扮得太久,久到你再也认不出自己的气味,那时候,或许你只愿意对一种人忠诚,因为他们还记得你被化妆和表演改变之前的模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说。
他又稍稍抬了下肩。“你记得我刚说的,我们在学校什么课都上,不管我们各自专攻的是舞蹈、表演、写作之类的?”他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唔,我说了,布莱恩演技一流的。不过你知道他其实最爱什么?”
她摇头。
“导演。”他随即走进浴室,关上门。她有点意外的是,门闩居然闩上了。
第二十九章 够了九十五号州际高速公路引领她从麻州、新罕布夏州,穿过她之前形容为“缅因州深处”之地,一路往上到沃特维。不过开到这儿,她就得下州际高速公路,开上二〇一号公路。之后的路上起先尽是乡村风光,后转荒凉,之后便有点虚无缥缈之感,空气与天色化为整片报纸般的灰,地面最终淹没在参天的茂密树丛间。天空不久后也消失,她所见的世界只剩下褐色的树干,黝暗的树梢,隆隆作响的车轮不断吞噬灰白的路。感觉犹如在厚厚的云层下移动,不多久却又像在夜里开车,尽管时间是五月底的下午三点。
她开到两片森林之间的空地。触目所及尽是绿地。农场吧,她想,只是四周完全看不到屋舍或筒仓,只有田地除草后一条条整齐的痕迹,散见牛羊,中间夹杂几匹马。她朝杯架上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确实收不到讯号,这才抬眼,没想到有头绵羊(还是山羊?她永远搞不清楚)就站在车头前六呎处。她赶紧把方向盘一扭,驶离路面,一路颠簸开进一条小水沟,害她的头撞上车顶,下巴撞到方向盘,四轮腾空。她加足马力冲出水沟,活像绑了推进火箭,油门一踩,左前方保险杆撞上路面。安全气囊立时爆开,狠狠击中她的脸,她咬到舌头,随即尝到自己的血。车尾一抬,车头再次离开路面,翻了两下,伴随着玻璃破裂、金属摩擦声,还有她的惊叫。
车终于停了。
她直直坐着,摇了几下头,一些玻璃碎屑也跟着飞了出去,听声音大概不下几十片吧。她原地坐着不动好一会儿,安全气囊成了枕头,让她可以把下巴靠在上面,感觉一下自己的伤势,还好没哪里痛,骨头没断,除了舌头咬到之外,也没出血的地方。后脑勺阵阵抽痛,脖子也有点僵硬,脊椎附近的肌肉硬得像石头。除此之外,她应该没事。放在中央操控区和置物箱的东西全掉了出来,四散在仪表板、副驾驶座、座位前放脚的空间——有一堆地图、几张保险会员卡、行照、几包面纸、零钱、笔,还有一把钥匙。
她打开安全带扣锁。
她从驾驶座弯身去看,拨开一副已经摔裂的墨镜,拾起地垫上那把钥匙。钥匙又小又薄,银色的。不是房门钥匙,也不是车钥匙,也许是置物柜钥匙、挂锁的钥匙,也可能是保管箱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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