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并非一切都糟糕透顶。他过着充实的生活。他是他们家族中第一个考取大学的孩子。他曾是甲级橄榄球运动员,曾上过美国有线体育电视网,实现了他的童年梦想,成为狼人队一员。但最重要的是,他摆脱了父亲残暴的生活。他超越了他的环境,超越了他的命运,自强不息,靠不懈的进取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但为了什么?没有原因,就是这样。
他在厨房的餐桌边坐下来,把刀放在桌面上,接着又举起半空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酒很冲,令他的喉咙霎时一阵剧痛,但是这些感觉丝毫没有激起他大脑的反应,他很快就像喝凉白开水一样把剩下的酒灌进了胃里。他早已被野火鸡威士忌的酒精冲昏了头,他知道当他喝光这瓶酒时,他就会像一摊烂泥一般,酩酊大醉了。
而那时,他将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绝望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这不公平!他不要哭!父亲在癌症的折磨下一次都未落泪,如果父亲不哭,那佩里也不会。
野火鸡威士忌开始像它的刺喉的味道一样发挥出强大的效力。佩里感到头晕目眩并且肢体刺痛。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思绪纠缠不清。他又坐了一会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渐渐控制了他的大脑。
他拿起了刀。
刀片大约有10英寸长,在厨房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的照射下锃光发亮,似乎每一个锯齿都在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每当他做鸡肉或牛肉的时候,他就会用这把锋利的屠刀来切生肉,不费吹灰之力。佩里怀疑用这刀割人肉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的锐不可挡,尤其是他小腿骨上的那层薄薄的皮肤。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摇了摇头。自己竟然想要拿把屠刀来切割自己?这一点点酒精的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呢。不过,是的,他打算切割自己,不过是要割掉体内一些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快要死了,已成定局,那就随它去吧!但他还要带着这混蛋的三角形一起死去。是时候让这该死的“六武士”变成“五虎将”了。佩里爆发出一阵狂笑——要想缩减球队阵容,就得“斩”之而后快。
他打开装有银器的抽屉,拿出一把叉子。他把瓶里最后几滴威士忌倒进嘴里,酒精甫一入喉咙,就火烧火燎般沿路而下钻进胃里。他把酒瓶扔到一边,接着用刀割破了牛仔裤裤管。牛仔布对这刀片几乎未做任何抵抗。只消几秒钟,他的裤子就被撕扯成两条,一条结实的腿露了出来。
佩里抬起小腿,搁在厨房餐桌上,看上去像是一盆晚餐吃的烤肉。他的腿肚接触到木桌,感到一阵冰凉。野火鸡威士忌的酒劲上来了,就像一大群懒惰的大黄蜂一样在他脑子里嗡嗡乱转。他知道如果他不快点下手,他就会什么也干不了,只得胡言乱语着,淌着口水昏倒在地。
时间到了,行动。
佩里深吸几口气,下定了决心。他知道他现在很疯狂,但对一个行将入土的人来说这算得了什么呢?他用叉子戳了一下那三角形,与他之前检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你想杀了我吗?”佩里自言自语道,“不,不,不,我的好兄弟,我要杀死你。”
他把叉子用力戳进皮肤里,力道足够将三角形死死固定住。叉子的三个金属尖头深深地没入那块三角形的蓝色皮肤。
刀上有些小锈痕。在这之前他从未注意过它们。他现在注意到了,并且突然注意到了很多小细节,比如木把手上的划痕;比如两个银色的铆钉,把舒适的木把手固定在刀片上;比如木柄的纹理,像是许多小鱼永远都在一条柔软、温暖、棕色的小溪中游荡。
他冲着自己的小腿狠狠地来了一刀,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正醉醺醺地盯着一个2英寸长的切口。一股热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痒痒的,顺着他的小腿流下,洒落桌面,滴在白色的油毡地板上,形成一个黏稠的血洼。血液滴落的声音令他意识到了痛,剧烈却似乎非常遥远——与他毫无关联,就像是佩里蜷缩在沙发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绒毯,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遥控器,欣赏着电视里出现的疼痛镜头一样。
他感觉自己坐在飞机的自动驾驶舱里,像旁观者一般在空中滑翔,审视这极其怪诞的举动。他没有想到会流这么多血。小腿鲜血淋漓,覆盖了原本苍白的肌肤,令三角形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依然用力将叉子向下戳去,攥起刀又狠狠地冲小腿来了一下。又一股鲜血溅了出来,顺着桌子流到地上。这回疼痛不再感觉遥不可及,一点都不。佩里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自己,要结束这一切。
血溅到了刀柄和他的手上。他听到了自己的鲜血滴落到桌下地板上有节奏的滴答声。
“感觉怎样,你这个小杂种?”佩里的声音粗重,含糊不清,“感觉怎么样?喜欢吗?你想杀死我?没门儿,我要先干掉你!你得有点自制力。”
佩里定了定神,令自己清醒、思想集中,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尽管他已喝醉了,他的双手却仍然非常稳固有力——看来他依然对这个非常在行。
他双眉微蹙,脑海里游走着一些尘封的记忆,就好像有梦境中的东西想鬼鬼祟祟地溜进他现有的意识里。他使劲地甩开这些思绪,重新凝视着血淋淋的叉子和刀片。第二刀已经让三角形的一边翘了起来,就像门上的合页一样——他把刀探入三角形翘起的一角下,就像翻转煎锅里一块血淋淋的熏肉一样把它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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