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这么说,或者说一些意思差不多的话。
他的同事和熟人会在更衣室里一边拿着湿毛巾,穿着臭袜子,或者在常去的聚会场所一边喝着波旁威士忌酒,一边假惺惺地摇头叹息,实际上心里对他的多情之举暗自好笑。他会被他们看成傻瓜,而阿丽克丝则是让他栽跟头的那个女人。
他真想对那些想象中的不公正的流言蜚语进行猛烈的抨击。他们把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说得那么粗俗卑鄙,他真想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实际情况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是在恋爱。
昨晚服了达尔丰止痛片之后他并没有完全糊涂。他还记得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内心真正的感受,从开始见到她以来他内心的真实感觉。他们第一次见面至今不过一个星期——不到一星期—但他从 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那件事情这么有把握。从生理上讲,从来没有一个女性能如此吸引他,他也从来没有感到跟哪一个人会有这样一种心智上、精神上和感情上的联系。
在游艺会的那几个小时,后来在小别墅他的床上,他们都一直在交谈。谈音乐、饮食、书本、旅游以及时间允许的话他们希望去游览的地方;也谈电影、运动和体能训练,还谈以前的南方和如今的新南方;谈那三个滑稽喜剧演员,为什么男人喜欢他们而女人讨厌他们;谈有意思的事,也谈毫无意义的事,什么都谈,谈起来没个完。只是没谈他们自己。
他没有告诉她自已的具体情况;她当然也没有透露有关她的生活的任何情况,无论是现在的或是过去的,都没有。
她曾经是个妓女吗?她现在还是吗?如果她是,他能不能像爱上她那样很快地不再爱她呢?恐怕做不到。
也许他真的是个傻瓜。
但是不能借口自己是个傻瓜就可以去犯罪。他跟他心中的内疚作斗争,他越来越感到自己见不得人。虽然他不愿承认他父亲说的话有任何道理,但是普雷斯顿让他看清了事情的本质,迫使他面对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哈蒙德·克罗斯跟其他人一样腐败,一样堕落,跟他父亲一样不诚实。
他无法忍受这种想法,也吃不下炒蛋,就把蛋一古脑儿全倒进了污物碾碎器。
他想喝酒,但酒只会使他的头脑更加昏昏沉沉,让他感觉更加糟糕。
他希望他的手臂别他妈的阵阵抽痛。
他希望他能有办法摆脱目前的这种困境,因为这种困境会毁掉他的光明前程。
最主要的是,他希望阿丽克丝能平安。平安。保险。
保险柜。阿丽克丝家里放满现金的保险柜。
佩蒂约翰宾馆房里空空的保险柜。壁橱里面的保险柜。
壁橱。保险柜。衣架。浴袍。拖鞋。依然装在袋里。
哈蒙德跳起来,就好像被一股电流猛击了一下,随即又令人难以置信地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清楚,好好地推断一下。慢慢来。别着急。
但是等他花了几分钟,从每个可能的角度进行分析之后,他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漏洞。所有的环节都没问题。
这结论令他很不舒服,但现在他不能老想着这个,他必须采取行动。 .
他赶紧站起来,抓起离他最近的无线话机。他先拨了查号台,又拨了个号码。
“城市广场饭店。请问要哪里?”
“请接温泉浴场。”
“对不起,先生,浴场今晚已关门了。如果你想预约——”
他打断了总机接线员,向她说明了身份,告诉她他要跟谁通话。
“而且我必须立即跟他谈话。趁你找他的空儿,把我的电话接到客房部经理那儿。”
洛雷塔过了不一会儿就发现,来游艺会这个主意不怎么样。
她把车停放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棒球场之后,余下的路就开始步行。走了约莫十五分钟之后,她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到处都是孩子——喧嚷吵闹、浑身黏糊糊的孩子们好像就跟她一个人过不去似的。流动服务点的售货人员牢骚满腹。她倒不怪他们脾气不好。这么热的天,谁还能有好情绪?
现在要能让她去一个灯光黯淡、凉快舒适的小酒吧,让她怎么都行。棉花糖和游艺会场地上粘着的牛粪发出的混合气味,比起发霉的烟草和走味的啤酒发出的怪味,更令人难受。
她留在那里的惟一原因是,她不时想到,也许她能帮哈蒙德的忙。这是她该做的。不仅仅为了补偿曾经被她搞砸的那个案子,也是因为在其他的人连理都不愿理她的时候,哈蒙德又给了她这一次机会。
头脑清醒的时间也许不会长久,但就目前而言,她绝对不喝酒。她在工作,而且她的女儿也不再瞧不起她。为了这一切,她要好好感谢哈蒙德·克罗斯。
她坚持不懈,拖着越来越沉的脚步从一个景点再到另一个景点。
“也许你还记得——”
“你疯了吗,女士?来来往往的人成千上万,我怎么会记得某个女人?”
服务员嘴里吐出一口浓稠的烟草色唾液,差一点吐到她的肩上。
“谢谢你了,见鬼去吧。”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把后边排队的人都挡住了。”
每次她向参展人员、游艺会工作人员或卖饮食的小贩出示阿丽克丝·拉德的照片,得到的结果都大同小异。他们要不跟刚才那位一样无礼透顶,要不就疲惫不堪,懒得答理她。给她的回答往往是摇摇头或是简短的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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