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的不轨行为断送了我的机会呢,父亲?”
他一脸不耐烦地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可要是这种事情发生的话,考虑到你对我寄予的期望,难道这不会是很残酷的讽刺吗?”
阿丽克丝·拉德大夫星期一不门诊。
她把这一天用来处理耽搁下来的文件工作和私人事务。今天是个特殊的星期一。今天,她要把钱付给博比·特林布尔,从此摆脱他的纠缠,但愿那是永远的摆脱。这是他们俩前一天晚上敲定的交易。
她要按照他的要求付给他一笔钱,而他将从此消失。不管怎么样,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博比的保证是一钱不值的。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锁时,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将来还会有多少回要被迫从保险柜里提出现金。下半辈子一直都会这样吗?这是个十分黯淡的前景,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既然博比重新发现了她,他不可能不来打搅她。
这间陈设考究的办公室使她想到,要是博比揭了她的短处,她要承受的损失会有多么大。病人的舒适感在她心目中是第一位的,因此她挑选的是风格朴素的高档摆设。像这座房子里的其他房间一样,她的办公室将传统风格与用于提升品位的几件古董融合成一体。
手织的东方地毯减轻了她的脚步声。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室内,从这窗户可以俯瞰楼下的门廊以及用围墙围上的花园。她一年四季精心照料着花园。眼下,在查尔斯顿亚热带气候下茁壮生长的花卉正值花事的鼎盛期。这些生长在湿润环境中的鲜花,为已经耕种的苗床点缀着斑斓的色彩。
能找到这座拥有现代化设施、且已修缮一新的房子,算是她的运气。只需要个性化地装点一下,房子就变成了她的安乐窝。那间位于房角的前房曾一度作为正式客厅,紧挨它的配套房间原先是餐厅,现在成了起居室。每当要款待客人时,她总是领着他们外出吃饭。呆在家里时,她就在厨房里就餐,厨房就是一楼的那间后房。楼上是两个大卧室套间。屋子的每个房间都通向两个背阴的门廊中的一个。花园围墙上爬满了素馨,保证她的生活免受外界干扰。
阿丽克丝把遮挡保险柜的油画画框朝旁边一推。她动作熟练地旋动暗码锁上的转盘,听到缺口排齐后,便向下转动把手,拉开了沉甸甸的门。
保险柜里放着好几沓钞票,按面额大小捆在一起。抑或是因为早年饱尝过贫困甚至饥饿,她手头随时都备有现金。这种习惯幼稚可笑、缺少理智,不过她容许自己保留这个习惯,毕竟它是有根据的。钱放在保险柜里是不能孳息的,这样并不是精明的理财手段,却给了她一种安全感,使她知道钱就放在里面,随时可以用于应急。比方说眼下就是。
她点出了商定好的数目,把钱装进一个带拉链的手袋。由于那袋钞票的金额非同小可,她拎在手中觉得异常沉重。
她感到惊恐的是,她对博比·特林布尔的仇恨会如此强烈。她并不是吝啬给他这么多钱。如果那意味着永远不必再见到他,她会高高兴兴地多给他一些钱。让她感到愤慨的不是钱的金额,而是他擅自闯入了她为自己精心编织的生活。
两周前,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她没有意识到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就漫不经心地去应了门铃,结果发现门口站的是他。
她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他的变化之大令人吃惊。那些俗艳的低档衣服已被华丽的高档时装所取代。他的两鬓爬上了稀稀拉拉的银丝,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会显得挺有派头,可博比因此显得更加阴险狡诈,仿佛他年轻时的卑劣已经发育成熟,演化成了十足的邪恶。
他那副讪笑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张扬扬得意、幸灾乐祸的笑脸,不禁使她联想到了过去的岁月,多年以来她竭力想从记忆中抹掉的就是那张笑脸。尽管她接受过不知多少次治疗,而且不知多少次以泪洗面,她依然无法摆脱那张笑脸的阴影,于是只好祈求上帝帮助她。如今,只是在偶尔的情形下,那张笑脸才会在噩梦中显现。她从梦中惊醒时,会浑身冒汗,吓得发抖。因为那张笑脸代表的是他对她的控制。
“博比。”她的声音透出的是丧钟般的空洞。他出乎意料地重现在她的生活中,这只会意味着大难临头,尤其是因为他身上那些微妙的变化更加重了他所体现的威胁。
“听起来你不大乐意见到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可是不容易呀。”他的说话声音也改变了,变得和谐悦耳,温文尔雅,鼻音消失了。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我想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躲着我。结果怎么样,一次偶然的机会将我带到了你的门前。意想不到地走运。”
她不知是相信他好,还是不信他好。命运对她开这种残酷的玩笑是可能的。从另一方面来看,博比这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多年来,他一直在毫不放松地追踪着她。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他就站在这里,把她久久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最可怕的回忆和最阴暗的恐惧挖掘了出来。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来往。”
他把双手叠放在胸前,装出一副被她的话深深刺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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