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样焦虑,哈蒙德?”
“我希望妈妈在桥牌俱乐部里不会津津有味地议论案情细节。”
“你反应过分了。”
他也许反应过分了,但电话交谈的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感到厌恶。主要原因是他不希望父亲监视他在破案过程中的一举一动。类似这样的重大谋杀案审判工作是要耗费律师精力的。从几个小时延长到几天,从几天又延长到几个星期,有时是几个月。他有能力审理这个案子。他喜欢审理这类案子。可他就是不欢迎在每天工作结束时被人品头论足一番。那样会让人丧失士气,并会促使他事后去评点每一步策略。
“爸爸,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没有人怀疑过——”
“屁话。你每一回找梅森商量并要求他向你报告,都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假如他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就不会指派我负责此案。他肯定不会竭力推荐我做他的接班人。”
“你说的都是实话。”普雷斯顿以惊人的克制力说,“因此我就更有理由担心你会断送自己的前途。”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断送自己的前途呢?”
“我晓得疑犯是个漂亮的女人。”
哈蒙德没有防范他会来这一手。如果说这其实是一记上勾拳,它便是那种致命的一击,他会打个趔趄,被击倒在地。父亲似乎十拿九稳地知道击中什么部位会让他最难受。
“这可是你对我说过的最侮辱人的话。”
“听着,哈蒙德,我——”
“不,你给我听着。我会做好分内的工作。如果这个案子理应动用死刑,我会要求判处死刑的。”
“你真会吗?”
“绝对会的。正如我的调查如果提供了证据,我也会起诉你的。”
停顿片刻后,普雷斯顿和气地说:“不要讹诈我,哈蒙德。”
“算了吧,爸爸。你等着看我是不是在讹诈。”
“那就请便。只是首先一定要审查你的动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一定要拿出足够的证据,不仅仅是泄点私愤而已。不要只是因为我待你很苛刻,你气得不得了,就浪费我们俩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我们都过不去。我永远不会被起诉的。你要是刁难我,到头来只会刁难你自己。”
哈蒙德气得手指发白,紧紧抓住电话听筒的手感到了疼痛。
“你的通话到此结束。再见。”
阿丽克丝决定冒着大雨出门跑步。她的双腿在倾盆大雨中以稳健的步伐上下摆动着。眼看她的后半生变成了一团乱麻,这个时候坚持常规的锻炼就显得十分必要。此外,她由于重新安排病人门诊,一直工作到傍晚前后,锻炼一下身体有助于释放超负荷的脑力劳动的压力。她的大脑得到了清醒,思维得以自由驰骋。
她在担心着病人。一旦她就是谋杀案的疑犯被公布于众,届时病人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看待她?他们会因此改变对她的看法吗?很自然会这样的。指望他们不计较她卷入了谋杀案的调查,这是不现实的。
也许她应当尽早从明天起把病人托付给临时医师,这样一来,万一她被关进监狱,治疗就不至于出现中断。
另一方面,为病人寻找替补医师大概不会成为她的难题。当病人得知为他们治病的心理学家已经被指控犯有谋杀罪时,他们会成群离开她的诊所。
距离她的私宅不到一个街区的路边停放着一辆汽车,她从车旁跑过时,注意到车窗蒙上了一层雾气,表明车内有人。发动机在空转,车前灯没有打开,挡风玻璃上的刮雨器静止不动。
她往前跑了二十码左右,回头看了看。车灯此时已经打开,车子拐入了一条小路。
也许没什么事,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她的多疑症。她的疑惧就是挥之不去。难道说有人在监视她?
比方说警察。斯米洛可能会下令对她实施监视。这样做符合标准操作程序吗?抑或是博比在监视她的行动,从而确保她不会携带“他的钱款”潜逃。她刚才见到的不是他那辆折篷车,不过他有很多车。
还有一种可能。一种更危险的可能。一种她不愿去想的可能,可又明明知道不去想是幼稚愚蠢的。她没有忘记,杀害佩蒂约翰的凶手可能会对她感兴趣。如果风声透露出去,说是有人看见她去过案发现场,凶手就可能担心她目击了凶杀过程。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冷战。严格说起来,并非因为她害怕凶手。她的生活目前处于失控状态。这种失控才是她最害怕的。它以自身的方式变成了比死亡还要真切的一种死亡。人虽活着,却别无选择,或者丧失了自由意志,这可是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的。
二十年前,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再把自己的生活交给另一个人打理。她几乎用了同样长的时间才使自己相信,她终于摆脱了束缚她的桎梏,可以独立安排自己的命运。
谁料博比又冒了出来,一切都随之而改变。如今,似乎身边的每个人对她的生活都有最后决定权,她对此却束手无策。
跑了半小时以后,她通过门廊旁的一道门进入了房子。她在洗衣间脱去了湿淋淋的运动服,然后用毛巾裹住身子穿过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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