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您所说。所以,我有件事想拜托小姐您。”
“什么事?”
“尽量不要让东一郎先生武断地责备他爷爷,能请您安排一下吗。”
“什么意思?”
“首先,东一郎的爷爷到底赠送了什么画,仔细地确认清楚是很重要的。”
“啊?……可是,东一郎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呀,因为他为了看画去过大厅了……”
我一边说,一边觉得事情就像云开雾散一样,已经初露端倪。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呀。
16
接下来的星期天,我又来到了内堀府邸。百合江小姐的房间在那三层建筑的最上一层。整幢房屋本身就建在高台之上。从窗口看出去的景致,非常美丽。
然而,却没有闲暇观景。在装饰着木偶娃娃的柜子前摆放着沙发,我和百合江小姐一起坐在上面。
平常,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就在我们面前。他就是我们秘密叫来的海老冢先生。我们让他坐下,但他没有坐,只是面色苍白地站着。
瘦弱的身体、尖尖的鼻子使人联想到了鹰,不过只是一只年老的、已经失去霸气的鹰而已。我想到了岁月的残酷。眼前这个人也曾经年轻过。
“海老冢先生,把你特地叫来,实在不好意思。有件事,无论如何想要请教你一下。”
我试着这样起了个头。
“——对于当事人百合江小姐来说,有些话不容易说。所以我们两个人考虑了一下,由我来问您,可以吗?”
“是。”
“内堀洋一郎先生,赠送了一幅浮世绘给这边,作为向这边问侯的礼物。原本应该由这边的主人接收的。可是,由于那天有特殊的事情,就由你打开包裹了——是这样吧?”
海老冢显得痛苦地点了点头。
“——收到画后,你说想把它‘马上装饰在演讲会场’。是这样吧?这是作为一手掌管内堀家活动的你所说的话。没有让人觉得特别的地方。但是,就在此时,你的心中却已谋划了某一个计划,不是吗?”
海老冢先生,这次只是沉默不语。
“——东一郎先生正好在演讲开始前进入会场,看到了那幅画,愕然不已。他爷爷爱好浮世绘。即便是门前的小僧什么的,经常耳濡目染,也会了解一些相关知识的。所以,他马上就明白了那幅画的意思。一小时以后,大厅将被一群具有国粹思想的人填满。还将举行一场关于神国的演讲。——东一郎先生的双腿,实际上,大概已经被逼近身边的恐惧吓得发抖了吧。于是,他取出了画藏到了口袋里。但是,又无法对这边的父母解释。万一被大家知道了,两家的和解以及他们两个人的婚姻都会像梦一样消失。因此只好说画是被瞬间偷走了。——但是,其实那并不是东一郎先生的爷爷所准备的那幅画。”
我平静地询问道:“——海老冢先生。听说赠送给这边的其实是一幅《海运桥·国立第一银行》【见附图】的画。我听说你爱好明治时期的浮世绘。所以这是张什么样的画,你知道的吧?”
海老冢痛苦地挤出了几句。
“……是小林清亲【校注:明治时代初期的浮世绘师、讽刺画家,被称为“明治的广重(歌川广重)”,与月冈芳年、丰原国周合称明治时代浮世绘三杰,以风景画为多】的画作。清亲他画出了对我们来说值得怀念的明治时期的风景。《海运桥·国立第一银行》,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幅。”
关于那幅画我也进行了一番调查。有一点见解。于是补充说道:“那是一幅雪景图,海运桥在日本桥的兜町,从白木屋百货商场即便步行也没有多少距离。以前是木桥,后来是石桥,现在变成铁桥了。——‘海运’的读音和‘开运’差不多。而且,桥是将此岸和彼岸相连的东西。作为和好的象征,那幅画确实是最适合的画题了不是吗?在桥的对岸,可以看见日本最初的银行颇具特色的外观。那好像是明治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建筑之一。这也可以说是对‘银行的内堀’的问候。正当这座建筑物要被拆毁的时候,发生某一事件,导致内堀家族的兄弟不和。——当画中的建筑物还在高高地耸立的时候,能让人回想起令人留恋的那时的回忆,所以说不定还包含了这些无声的语言。——这样一想,那幅画实在是一件意义深刻的礼物啊,不是吗?”
没有回答。我继续说道:“但是,作为洋一郎先生赠送的问候的礼物挂上墙的,实际上却不是《海运桥·国立第一银行》。——海老冢先生,您不是收藏明治时期的浮世绘,——特别是月冈芳年【校注:幕末到明治初期的浮世绘师,因其在无惨绘(浮世绘一种样式)的风格、成就又被称为“「血まみれ芳年」”,受三岛由纪夫和江户川乱步喜爱,同时也是剧画的先驱者】的作品吗?”
“……是的。芳年是位天才。在其画作中,有时,令人不忍目睹的残酷也包含其中。所以,他的作品有时会被不当地厌恶。但是,对于有眼光的人来说,芳年作品的艺术性是一目了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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