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没准儿会被人笑话,所以很难和同学说呢。”我说。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别姬小姐不解地问。
“在那书的序言里呀,写着‘从这部作品中,随处可以清晰地看到英年早逝的韦伯斯特女士的人生观是多么的光明和向上’呢。”
“那又怎么了?”
“主人公是个从不知名的富豪那儿接受捐助的孤儿,不是吗?但是,她并没有迷失自己。既没有沉迷于奢侈,又没有被金钱的魔力所摆布。她是一个踏实而美好的女孩子。”
“确实如您所说。”别姬小姐同意。
“有一个名门出身的少爷被这个女孩吸引。那少爷不像是有钱人,用上流阶层的夫人们的话来说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若只有这些还行,她们还说‘查比斯少爷是社会主义者’呢。主人公居然自已也说:‘大概我是个社会主义者吧。因为我是出生于无产阶级的。’”
在现代的日本,“主义者”和“犯罪者”几乎应该是同义词。而且,这和一般的小偷不同,是个让人能感觉到阴暗和恐惧的词语。然而,这样说“查比斯少爷”是因为“他不在游艇呀汽车呀,或是小马呀什么的这些优雅别致的东西上花钱,而是像个疯子一样的在各种改革事业上扔钱”。日本有不少在“玩乐”上花钱的华族先生。——这才是正常的花钱方法吧。
只不过,在当今的日本,公然说这些话的主人公定会被说成具有“战斗性”。而“战斗”的意思,有一些人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学校从外部看来还是较为自由的。大臣的千金公然将“如果和美国打仗的话,日本一定会输”挂在嘴边。即便如此,我对此也是有所思考的。
“这是我珍爱的书,我不希望简简单单地传阅。我不希望别人只抓住其中的一个词语,就像抓住什么标签一样,怒目圆睁地讨伐。”
然而最近,社会上一直说我国处在非常时期、非常时期,书里有这么一小节。作为一则大新闻,书里写着“美国和日本之间爆发了战争”。
《长腿叔叔》是二十年前写的书。作者大概是想举个不可能发生的例子吧。但确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我继续说:“话说回来,这译著里每一句都不糊弄,确实翻译得很恰当呢。”
“是啊。如果连这本书都无法出版的话……”
说到这儿,别姬小姐停了下来。她大概想接着说“日本就完蛋了”吧。取而代之的,别姬小姐说了句有趣的。“那本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本侦探小说吧。”
“嗯……如果这么说,那倒也是。”
可以说是一本写得很不错的侦探小说呢。
“有关这一点,作者应该也是充分考虑过的。在开始的地方,不是列举过‘我这也没读过,那也没读过’的?”
“是啊,是啊!”
所以书上的主人公就如饥似渴地开始读书。小说里还说主人公读到了一册《名利场》。我仿佛在街角遇上了老朋友般地高兴起来。现在,坐在我前面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司机别宫小姐,之所以被我称作“别姬小姐”,其实也源自那本小说。
《名利场》是英国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的作品。在这本书里有一位兼备超群的行动能力和美貌的女性别姬·夏普。
任凭我想着这些,别姬小姐继续说。
“确实,书里写着‘也许你不相信,我连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都没听过’。而且,在最后的信里还写着‘我绝对成不了名侦探’呢。”
“——是吗?”
“是的。鲜明的反差。像这些地方,韦伯斯特女士一定是带着一丝嘲讽写的吧。”
“……是这样啊。”
“如果要找与侦探小说的关联,其他地方也有啊。——以前,出来过江户川乱步的内容。”
“啊?”
当然,有点儿模仿埃德加·爱伦·坡,但是乱步的话,连名字都让我吃惊。那不是像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子拿在手里读的书。但是去年,因为一件事,我从别姬小姐那儿借了一本来读。觉得那里面有一种迄今为止没有接触到的魅力。
“与那位作家的作品,也有着关联的。”别姬小姐说。
我感到惊讶。简·韦伯斯特和江户川乱步。这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嘛。
04
越被禁止做的事情,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变得跃跃欲试。不能看的书也是如此。别姬小姐告诉我的短篇小说《镜子地狱》就让我很在意。我决定反复请求别姬小姐借给我两部我还没读过的江户川乱步的小说。
别姬小姐如是说:“真是没办法。谁让我告诉了你呢。这是我的责任。我把盖子打开了,但又不让你看里面,这不是恶作剧嘛。”
我家的男性司机,都住在别栋的长屋里。这种时候就方便了,帮了我的大忙。我悄悄前往别姬小姐的房间,用包装纸将书裹好,借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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