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与上一本一样由春阳堂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于是,读过《镜子地狱》,再重读一下《长腿叔叔》中的一小节,确实有意思。里面这样写着。
假设有一个用镜子做成的巨大的中空球体,而如果我们坐在这球体的中间,那么哪里映不出我们的脸呢?而且从哪一面能映出我们的背部呢?这个问题我们越想越不明白。你明白我们即便在空闲时,也在想着这些深奥的问题了吧!
原来如此,这便是乱步在写作《镜子地狱》时的中心“问题”了。确实,一旦思考起来,越想越不明白。这其中,让人感觉既奇妙又恐怖。
正因为知,将人与动物区分开来。如果这样,那么这个空洞不就立刻成为人类无法知的空间。东方和西方、现在和过去,虽然时间远隔,两位作家在同样的疑问面前停住了脚步。
韦伯斯特利用主人公的笔,写下了“深奥的哲学考察”。这些话,当然并非字面的意思。主人公停下来,微笑着写下来而已。然而,往往这样的微笑会牵动人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常常想出各种各样的事情。例如,“我们”的意思从小范围的家庭,到大范围的国家,甚至将整个世界包含其中。那么我们如何面对这其中映照出来的自己,这是极其困难的问题。
若将韦伯斯特和乱步放在大钟盘的两端,一端被阳光照耀得明亮,另一端则像沉入夜色。即,像昼和夜、白雪和黑墨、前门和后门。但是,在人们思考中的某一点上,这相反的两者会相互重叠。别姬小姐说《长腿叔叔》具有侦探小说风格。没有火苗的地方就不会有烟雾——这样说虽然很俗气,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确实如此。
并非仅仅在形式上。在这种微妙的地方让人觉得相互重叠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即乱步和韦伯斯特之间,也确实,具有相通的东西吧。
话说回来,绫乃小姐很热心地读完了我借给她的《帕蒂》。我虽然不可能知道她的英语成绩,但是关键在于她是否“想读”。有志者事竟成嘛。
我借给她的是五、六年前在纽约出的那一个版本。它曾经经过了哪些人的手才来到日本呢,我想这也是一个故事吧。
书中有好几处插图,让人备感亲切。然而,我们是日本人,但书中插图里画的都是些大个子的西洋人。我怎么看都觉得插图上的帕蒂比书里文字叙述的帕蒂要老成许多。
书中的帕蒂比起《长腿叔叔》中的朱丽莎,完全是个厚脸皮且轻浮的人。老实说,刚开始读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有一个章节写她假装生病,成功地逃脱了准备不足的考试。这之后她在床上拼命学习。
当她胸有成竹地去参加补考时,帕蒂发现——她甚至可以去教其他学生了。但是,老师给她打的成绩,与其他学生相比却并不公平。
发现这个事实的帕蒂一分钟都没有犹豫,对老师说:“请给我零分。”
读到这儿,我感到“这女孩也是一个韦伯斯特式的女孩”,于是开始对她产生怜爱之情了。
05
总算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月。
我和绫乃小姐趁着休息时间聊过好几次。然而,这一点儿时间实在不够我们谈论小说的细节。于是我决定请她来我们家。
她一到我家,我就走进电话室,给绫乃小姐家打了个电话以免她们家担心。然后,我挥挥手,向雅吉哥哥的房间走去。
并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且也绝非因为那是一个令我颇为自豪的哥哥,才一定要绫乃小姐见见。我这样做其实另有目的。而且哥哥本人应该还没有回来。正因为如此才要偷看一下他的房间。
因为本人是淑女嘛,所以即便知道哥哥不在也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哦。”
打了声招呼,我首先走进房间。确认过他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让外人看见会使我这个妹妹脸上无光以后,便招呼绫乃小姐进来。
“能进去吗……”
“没关系。”
视线停在桌上。如同往常一样杂乱,书呀本子呀什么的堆在那儿。
仅从表面上看像是在文科的大学院读书的学生。
哥哥命令过:“不要碰任何东西。——别以为看着乱七八糟,这里头有只有我才知道的摆放顺序。”所以即便是打扫卫生的时候,这里也是碰不得的。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只有桌子的主人才明白。
然而今天,很少有地,桌子的正中间空出了一大块地方。即将日落的冬天的午后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好像将南国的小鸟分割成了小片一样,桌上散布着彩色的小片。靠近跟前的地方,一片一片的颜色连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幅巨大的图画的边缘部分。
“这个,就是我们说过的吧。”
这是我们在来的路上,在汽车里说起过的话题。
“是啊。”
《电影旬报》的广告栏里,有着一幅广告语为“摩登游戏的最前沿”的智力拼图。虽说雅吉哥哥玩到一半便中途休息出门去了,但他还是四处宣传说是“一旦玩起来就停不下来”。拼完整后,是一张玛琳·黛德丽的画像。
我也玩过面向儿童的拼图玩具。这个拼图则不同,按哥哥的话说是“将二百七十多个小片一个一个地捡出来,根据那独特的奇形怪状和色彩进行组合,在兴味盎然之中渐渐组合成一幅精美至极的图画。而且拼成的图案是将电影明星的极彩油画进行平版七色美术印刷之后上施油亮彩,是让入耳目一新的绚烂无比的豪华版画像”。还真是夸张。怎么听都像是我那不紧不慢的哥哥望眼欲穿想要弄到手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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