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众所周知,恋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但结婚就不同了——这对于上流社会的小姐们来说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在与她们结婚的男性中,有的甚至已经有孩子了。所以仅仅因为有些艳遇,尚且不足以成为解除婚约的理由。而这次解除了婚约就意味着,桐原少将已经不认为瓜生财团能有什么作为了。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我觉得事实就是,由于瓜生家族上一代的去世,应该日后才会品尝到的苦难仿佛提前到来了。
——对道子小姐来说,那样不是更好吗?我不禁这样想道。
哥哥一边把鸡肉饭往嘴里放,一边说:“这事可不能大声说,——其实那个末野黑正在组织发起整垮豹太的活动呢——我听说的。在利润这个猎物面前,瓜分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的。”
“啊?”
“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爆出来的一些事情,咕噜咕噜地往外蹦,都被写在了报纸上。难道不是瓜生集团的内部出了内奸吗?——而在幕后下棋局的人,是谁呢?”
“……末野黑先生吗?”
“反正,不管是谁,都会藏好马脚的吧。所以全部都是人们的揣测而已。——无论如何,末野黑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不知会做出什么’的家伙,这一点肯定不会有假。精明能干吧?”
哥哥舒了口气,继续说道:“——确实,在那些精明能干的家伙看来,无能的人实在让人看着着急,简直无法忍受吧。”
脆皮肉饼和鸡肉炒饭的味道都非常好,而我们的谈话却似乎与之不相匹配。
吃完饭,哥哥站起身来,伸手向挂帽钩去取自己的礼帽。这一瞬间,像是在河对岸的座位上的末野黑氏,呼地向我们这边看过来。仿佛早已在等待着哥哥的注意力转向他的帽子一般。
末野黑氏抓住这一瞬间,仿佛在说:“——啊,小姐你好。”
他对着我笑了一笑。那是一张稍有些长的,很适合于傲慢的表情的整洁的脸。在那张脸的一边,浮现出了一个带着一半讽刺一半和善的笑容。
我好像是被人告知上当受骗了一般,一愣神。当然,就算耳朵再好,相隔这样的距离是无法听见对面的声音的。
他大概总是对着年轻的女孩子做出这样的表情的吧。他看到别人吃了一惊,大概觉得挺好玩的吧。
“怎么了?走吧。”
“噢……好的。”
我慌了神似的,站了起来。
04
进入了二月。
在我们家,有时也会开晚餐会。和我们相识的那些家族之间,你招待我,我招待你地互相请来请去。另外,我们家还经常邀请客人来参加。
有时会邀请政界和财界的人士前来,而且并不仅限于日本人。英美法国的大使,都来过我们家。
原本爸爸就是亲英国派的。因为他曾经在那里工作过,有点入乡随俗的味道。但其实,他好像本质上就是很喜欢那些“英国流”的东西。
而这个月,在我们家的晚餐会的主客里,有末黑野贵明的名字。我一听吓了一跳。
末黑野氏年纪轻轻就成了仿佛手握经济界钥匙的重要人物。既然如此,什么时候成为我们家的座上宾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我在资生堂茶餐厅刚刚经历过那样的偶遇,稍微有点尴尬。
——原本,既然是一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虽然这样说,但其实我并没有会过这位不择手段先生),他对那个他曾经面露笑容的女孩,大概早已忘记了吧。
大概,已经结婚了。有关这一点,那确实羞于启齿,无法向爸爸证实。如果知道他是独身,我也许会想:“难道,是相亲?”哎呀,连我自己也是,少女的心无法捉摸。
我和末黑野先生再见面,还算是很自然、很合情合理的。但其实,当我听到他要来我家做客时备感吃惊的原因并不在这儿。——是因为我与另外一个男人,又见面了。就是在资生堂茶餐厅二楼见到过的,穿白色衣服,满头乱蓬蓬的长头发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说,令我吃惊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再见面和偶然的重叠。
若把人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经常去的地方”,即便是帝都这样的大城市,也许也会变得狭小。这事情就发生在前些天,在我和妈妈去日本桥的三越百货商店的时候。
05
直到我们逛到绘画展览厅、和服带子柜台周围的时候,我还和妈妈在一起。但是走到和服那儿,妈妈总是要花很多时间。我甚至觉得她要看无限长的时间呢,所以总是很无聊。可是这里是天下有名的三越百货,别处还有数不清有趣的地方。
我决定把妈妈和随从留下,在店里四处看看散散步。平时我是不会一个人散步什么的。但在这种地方是不会走错的。所以我和妈妈约定了会合的地点和时间,在店里逛了起来。
店里很拥挤。“唉呀,那个老奶奶在自动扶梯前不敢走出第一步呢。噢噢,那店员在帮助她呢。哎呀,好像没问题了。嗯嗯,礼品装的盒饭看上去很好吃呢。那么,接下去到七楼的书籍柜台去看看吧。”——等等,正当我享受着除了溜银以外还有溜三越的乐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用手抚摸着粗粗的柱子笑眯眯地抬头看向天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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