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陶德杭特先生开始将整个事件的所有细节按照顺序一一讲述,从他得知自己只有最后几个月的生命开始,到他在东京偶尔听到某个旅伴提起文森特·帕默被逮捕的事。他对于当初的换枪愚行自责不已,然后叙述了自己前往苏格兰场碰钉子的经过,最后提到了自己对动脉瘤的发作与时间紧迫的担心,并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接下来即将采取的行动。
“我要你,”他认真地总结道,“告诉你的家人,这些所有我刚刚说过的话。当然,要告诉你的女儿,也要告诉你的丈夫,除非你认为不告诉他会比较好。他们都该知道的。不是应该知道,是一定要知道——必须知道!你明白吗?”接着,陶德杭特先生直视着女主人。
“我明白了,”费洛威夫人平静地说,“我——”接着,令陶德杭特先生窘迫不已的事发生了。费洛威夫人热泪盈眶,她抓起陶德杭特先生的手疯狂地亲吻着,然后冲出了房间。对于一个感情向来内敛的妇女来说,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眼前的这一切,都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陶德杭特先生认为可以改日跟菲莉西蒂见面。他优柔寡断地咬了半天指甲,然后抓起帽子,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了公寓。
“天哪!”区特威克在电话那头叫唤着,“哦,天哪……好,好,好……是,当然……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当然……天哪,天哪,天哪。”
“那么,你能立即过来吗?”区特威克先生问道,“就现在,是的。上帝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没错,可不是吗?”陶德杭特自言自语地挂掉了电话。
11
“天哪!天哪!”区特威克先生说道,“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陶德杭特一脸恼怒地望着他。过去这半小时,除了这个,他就没说过别的了。但他说的这内容,对于陶德杭特先生来说,毫无帮助。
“手镯。”陶德杭特先生掩饰住自己的恼怒,重复了这个词。
“手镯,对。”区特威克先生看起来好像突然缓过神来了。他粉红色圆圆的天真无邪的面孔上,忽然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矮胖的小身板也随之而绷直。“手镯。是啊,毫无疑问,我们得找到那个手镯。”区特威克先生坚定无比地说道。
这两个人现在就坐在位于起司维克的区特威克先生的个人专用房间里。区特威克先生与他一位年长的姑妈同住,而就是这位姑妈,平日里对他的管束非常严格。但是自从区特威克先生扬名立万之后,他还是勇敢地打破了桎梏,为自己赢得了一间专用的起居室。老姑妈一直持续不断地大发牢骚,但在区特威克先生拍马屁、哄骗和威逼利诱的强大攻势下,不得不同意给他想要的自由——其实说起来,这点小小的自由真不是太高的要求。
区特威克先生曾在里奇蒙德拜访过陶德杭特先生,一开始便获悉了这个故事的开端。他理所当然地回忆起了他曾经想从陶德杭特先生口中套出那个被害人的名字,就像佛兹一样。而现在,他已经准备好,竭尽全力帮助陶德杭特先生解决这桩不平凡的麻烦事。
两个人郑重其事地拜访了文森特·帕默的律师团队,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干瘪的资深合伙人,他费厂好大劲,努力地想要相信陶德杭特先生不是个疯子。而最后,当他终于搞清楚来访者的最终目标就只是想要登上法庭,当庭认罪自白自己才是谋杀诺伍德的真正凶手之后,菲利克斯托(那位干瘪的绅士真实的姓名)先生满口答应协助陶德杭特先生上法庭,但情绪依然非常悲观,认为这事基本不可能有效。他指出,陶德杭特先生的故事缺乏足够的物证,陪审团不太可能接受这套理论,而控方的律师团搞不好会当庭嘲笑他们。然后,他又以较为严厉的法官角度来思考这件事,他觉得,搞不好陶德杭特先生会被控伪证罪。菲利克斯托先生最后作出承诺,他会跟律师团的其他成员谨慎地商量此事,来评判一下传唤这位可能会带来诸多潜在危险的证人是否合适?同时,他发表了一些个人意见。在仔细考虑完这林林总总的关系之后,他认为,陶德杭特先生抛出自己那枚重磅炸弹搞不好会炸伤自己,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充斥着怀疑的世界里,恐怕结果并不会很乐观。菲利克斯托先生认为审判的结果应该会令人满意的。接着,他向陶德杭特先生伸出了那咸鱼干似的手,感谢了他的来访,并送客。很明显,非常令人遗憾的是,菲利克斯托先生对于陶德杭特先生的说辞,一丁点都不相信,他估计陶德杭特先生肯定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陶德杭特先生在律师这儿一向占不到什么便宜。他又怒了,搞得他的动脉瘤又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他火冒三丈,即使从林肯律师学院到起司维克这一路上,区特威克先生都在一直向他嘟囔不停,但他的火气还是没有丝毫的下降。
“呃——吃午饭了。”区特威克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说。
区特威克先生的姑妈并没有在餐厅用午餐的习惯。她更喜欢用托盘在书房里吃饭。她在书房里度过了大半生,她的书房周围环绕着她收藏的金丝雀、植物标本和一些苔藓类植物。不过这回,她还是在护士的搀扶下,出现在了餐厅。区特威克先生正烦恼地为她摆置着餐具和餐盘的位置,稍不如意,便招来姑妈的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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