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你这个下巴阿仙①呀,明明知情却想戏弄我,没这么简单!……
①颚十郎的大名唤作仙波阿古十郎,因此昵称“阿仙”。
“我趁着你洗澡之时,偷偷地读了祐堂和尚的信,知道了你知道的那个字。这和尚确实爱管闲事。知道了‘五’字,这事就没跑了。我总算知道舍藏大人的所在了,这就要先走一步。你头回来江户,就吃到这种苦头,也挺可怜,就当买个教训吧,以后别做这种吃不了兜着走的事了,懂了吗?
“我们有缘再会。等一会儿手脚不麻了,记得檫擦你的口水。再啰唆一句,我这就去了,告辞!……”
“此、粗、畜……”
“你想骂畜生吧?别着急,一会儿慢慢骂。”
八重把想说的话全说完,吐了吐舌头,灵巧地走出里间。
阿古十郎虽被下了麻药,身体动弹不得,脑子却转得飞快。心里恼火得很,可下巴的筋肉,却因麻药使不上劲儿,无法咬牙切齿。
那之后过了一刻钟(两个小时),阿古十郎终于能稍稍活动手脚了。
他半爬着换到账房,叫了乘三枚轿子①,翻进轿中,大着舌头说道:“草……加……草……加……”
①由三个轿夫轮流抬的轿子,多在着急赶路或追求排场时使用。
“哟,这位客官在说‘是啊是啊’①。”
①日语中“草加”跟“是啊!是啊!”的读音差不离。
“到底是什么呀?”
“草加……草加……”
“您是要去草加吗?”
“啊,是……是啊。师傅……快点……钱管够……”
“哟,伙计们,说钱管够,走快轿。”
“哦,好嘞!……”
一共三个轿夫,一人牵着绳子抬前棒,两个人负责抬后棒。三人“嘿咻嘿咻”地飞奔出去,好似一团黑云。
从北千住到新井,三个轿夫轮流抬轿子正跑着,后棒的师傅突然惊呼道:“哎哟,小哥,这档子事儿好生怪哩。打从刚刚,有台快脚轿子,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跑。那人可是小哥的同伴呀?”
“不,没这回事。那轿子从哪儿跟上来的?”
“自打我们的轿子从古梅庵出发,就一直跟着呢。”
“你看到轿子上的人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是个大美人,盘着高高的岛田髻,腰带扎成个立矢结。”
“混蛋,竟然是八重啊……不错,八重根本就不知道村垣手中的字;她给我下了麻药,便去准备快脚轿子。她算准我药效一过,必会鲁莽行事。所以,她早就在古梅庵边候着了。”颚十郎大怒起来,踢踏着两脚暗骂,“我竞然被她如此看扁,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哥,还有一件怪事。在女人坐的快脚轿子后面,还跟着一台快脚轿子。”
“哦,那台轿子又是从哪里开始跟着的?”
“也是从古梅庵那里。”
“里面坐的人呢?”
“脸颊消瘦,像是武士,又像小吏。”
“哼,原来是村垣那个混球!我把八重带到草加,她又引来村垣……所以,最傻的就是我呀!……”阿古十郎气得一脸火,两脚乱踢轿子底儿,“可恶!既然如此,我也有我的对策。”
只听颚十郎对轿夫大喊道:“喂喂喂,我事出有因,得在前面的堤岸上跳出轿子。你们就别管我,从那里柺进岔道,一路小跑往上总走,我无论如何都得甩开他们。抬轿钱加上礼金,一共十两,我放在坐垫上啦,拜托了!……”
“好嘞,走着!……”轿夫答应着抬起轿子。
眼看快到西新井的堤岸,颚十郎瞅准时机,顺势跳出了轿子,沿着堤岸斜坡,骨碌骨碌滚进了水田。
舍藏大人在草加的郊外做私塾先生。
他当年逃出万年寺,并无特别理由,只是常听人讲起,江户如何繁华,想亲眼去看上一看。二十岁时,他与一家和服店的姑娘阿君相恋。两个人便私奔到了草加,过着清贫和睦的小日子。
舍藏大人迟迟下不定决心剃度,但在颚十郎造访两个月后,他便去上野的轮王寺出家了。
在那之后不久,水野越前守便再次失了势,而且,从此再未能东山再起。
稻荷使者
狮子鬼面
春霞烂漫……
咚咚咚咚,初午①的太鼓声惊起一群老鹰,神乐的笛声悠悠回荡,这个上午真是闲适极了。
①二月的第一个午日,古代日本在这一天,祭祀守迦之御魂神。守迦之御魂神就是稻荷神,就像中国古代传说里的狐仙大人。
颇为风雅的庭院里,黑木板墙上插着黑铁防盗铁钉,齐腰高的舞良细格木门边,栽种着两株松柏,根府川产的脚踏石,一直铺到泉水边。院内的泡桐长势旺盛,还种有金松,院门横梁上的梅衣也透着雅趣。
宽阔的走廊前面是一个盆栽架,上面摆着二、三十盆万年青,有阔叶的、长叶的、烫斗折叶①的、乱叶的……各式各样,一盆接一盆摆得整整齐齐,这些万年青的叶片,质地各不相同,有呢绒的、芭蕉布的、金刚的、沙子地的;而斑纹则有星点纹、吹点纹、墨笔纹和绀覆轮②,花样繁多数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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