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世容貌清秀,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又大又亮,喜欢静静地盯着人看。她的皮肤白如轻纱,从内而外地透出浅桃色的血气,面色犹如远山的春霞。
“赤铜色狮子鬼面的父亲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姑娘生在武家,真是可惜了,要是将她送去柳桥的花街,想必会抢破脑袋,闹出人命……”阿古十郎仰望着花世的脸,脑子里想着如此失礼万千之事。
“我说花世,路考①的学徒路之助又写了新曲,正在演出呢,那股三弦琴弹得极好,听几遍都觉得妙不可言。”
①濑川菊之丞(1751-1810,三代目),歌舞伎演员,通称“仙女菊之丞、仙女路考”。濑川菊之丞是歌舞伎头衔,历代都以反串女角,作为拿手好戏。
花世有些恼火道:“又说这样的风凉话,这又不是在看戏!……爸爸故意隐瞒着我,搞得我也不好开口问。可看他那么消沉,我又实在担心。”
颚十郎随手摸了摸下巴,望了望院子。
“啊,别担心,就这么等着吧,人马上就到。”
“什么人会来啊?”
“你看,这天气好得,不正像是园丁会上门的日子吗?”
花世怒道:“浑蛋,没一句正经的话。爱开玩笑就开吧,我不管你了。”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颚十郎听到花世的脚步声,走出了带锁的门,便下到院子里,往后门走去。他打开了木门闩,而后又回到了房内。
眷属
那之后过小半刻(约一小时)……
仙波阿古十郎拿过烟盆①来抽烟,正往天上吐着烟泡泡,后门突然开了。一个身穿印有园丁标志的衣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英俊小生猫腰进了门。
①一整套抽烟用具,内盛火石、吹灰、烟丝盒、烟杆等物。
“大老爷说,松树的枝梢长得不好,让我来浇点儿文蛤汁。”
“哦,这事我听说了。今天初午,你还来干活,真是勤快啊。”
“嘿嘿,您过奖了。”
“你那儿一股文蛤腥味,怪熏人的。”仙波阿古十郎朝院子里指了指,“无妨,你干你的活儿吧,顺带把下边的枝条修修。我就在这里看着,告诉你怎么剪。”
“好,劳烦您了。”
“啊.还有,有一盆万年青,突然不行了,你顺便也给瞧瞧。”颚十郎慢慢地扭过头,用下巴指向盆栽架,“就在那里面呢。”
那园丁师傅扫了一眼盆栽架,立刻就看到锦明宝。
“哎哟哟、这可病得不轻,都长斑点了。不赶快救治一下,怕是要糟践了。”
“这玩意儿真娇贵啊!……”
“也有人觉得,娇贵的养起来才有意思。”
“哈哈哈,没错。说白了,这都是有钱、有闲的人的消遣玩物,像我这样寄人篱下的权八,可供不起它。你看着办就行。”
“早知这样,我就带上工具来了。”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阿古十郎好奇地问。
“有,想和您借个喷雾瓶。”
“喷雾瓶我记得收在杂物间里了,这就给你拿过来。”
颚十郎说罢,便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间。
园丁目送十郎离开,忙将锦明宝从架取下,喘着急气用双手将它抓住。
他本以为颚十郎已经走了,不想十郎立马又转了回来,指着盆栽架说:“哎哟,记岔了。喷雾瓶应该放在架子下面的木箱里呢。”
园丁闻声一惊,赶忙放下万年青,一头钻进架子底下,翻找箱内。
“哦,有了。我还要一点水。”
“水就用这个水壶里的吧。”
“好。还有,不好意思,我想要点绵白糖。”
“白糖?要那个玩意儿做什么?”
“这是我们这行里,口口相传的秘决,拿白糖水喷在叶子的合缝处,会有不可思议的奇效,能让它起死回生。”
“哦,是嘛,小事一桩,这就去给你拿。”
园丁刚以为阿古十郎走了,没想到他又回来说道:“舅舅看资料时吃的冰糖,就放在这盒子里呢,你拿它化开用吧。”
“好!……”园丁答应着。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园丁已是气喘吁吁,说道:“还要一双一次性筷子,我要给它做个支架。”
“一次性筷子就在你面前,在那盒子边上呢。”
“好吧,我知道了!”园丁无奈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什么呢?”只见颚十郎袖手怀中,一脸不得要领的样子,突然轻蔑地一笑,“接下来要的是我的命吗?”
转眼间,园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十分凶恶:“妈妈的,还以为是个傻子,大意了!……”
他突然从围裙中,摸出一把闪亮的匕首,跳上走廊大喊一声“去死吧”,单手握着匕首,冲了过来,不料,却被阿古十郎一把抓住胳膊,顺势丢进了院子。
“你可别乱踩。要是踩坏了草坪,舅舅回来要生气的。”
大概是觉得打不过颚十郎吧,园丁垂下了匕首,他眼睛充血,四下张望着往后门跑,边跑边道:“混蛋,竟敢给我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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