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吉伏在船舷边探出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脸色铁青地回头对四人道:“他那样子有点不对头啊。”
仁科伊吾点头道:“确实有点怪,劳烦您拉他上来吧。”
“好嘞!……”佐吉答应着脱了汗衫,倒栽葱地跳进河里,很快将佐仓屋老板扛出水面,他让在船尾帮忙往上拉的人,拽住佐仓屋老板的后领,无意间看到佐仓屋的喉部,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被人勒死了!……”
佐仓屋老板竟然和昨天晚上的佐原屋老板一样,也被小方巾勒住脖子咽了气。
席卡
长崎屋宅邸的筥栋上,打扮得好似在求雨、呆呆坐在那儿的,正是那个绰号“颚十郎”下巴怪的仙波阿古十郎。他穿着一件土里土气的漆纹旧和服帷子,两腿大开,任由热风吹着两条毛腿,捏着眼睛往下量着,快有一尺长的大下巴发呆。那样子,活像是往屋栋上,盖了一块圆柱形的压脊木。
看到此情此景,说这人乃是江户一等一的名捕,估计没人会相信。
干瘦的松五郎在屋檐边踩着热瓦,时而张望厢房,时而查看樋口。西山的太阳照在河面上的反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他不顾满头的大汗,在屋顶上跑来跑去。
颚十郎一边拿着扇子,往胳肢窝下扇风,一边看着瘦松忙前忙后。他淡定地抬起下巴,懒洋洋地问道:“怎么样,瘦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瘦松五郎一边扶着屋檐,往厢房里面张望,一边不甘心地回应道:“这不正在找吗?”
阿古十郎笑道:“你这样撅着屁股,往房檐下张望的样子,简直能入鸟羽绘①了!你不如顺便在屁股上,架上一副眼镜吧,说不准能看到别样风光呢,江户浅草尽收眼底。”
①索描风格的漫画,始自鸟羽僧正。
瘦松五郎气鼓鼓地应道:“您别开我的玩笑,也别坐在那儿袖手旁观,过来帮我一把吧。我这可是工作,不是闹着玩儿呢。”
“你可别生气,老生气会成坏习惯的。不说玩笑话,你这么个查法,横竖都是白费劲儿,差不多收手吧。再怎么在这屋顶上搜索,也找不出线索的。”
瘦松不甘心地问道:“您凭什么说找不到呢?犯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土门进出,若要进到二楼的客堂,屋顶是唯一的通道,所以我才顶着大太阳……”
“你这肯定是白费力气。”颚十郎很直接地说。
“哟,令人吃惊啊。那您倒是说一说,犯人是怎么进屋的?”瘦松五郎挑衅般地问。
仙波阿古十郎怔怔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所以,这才坐在这里动脑子呢。”
“您又和稀泥。我诚心地询问,反而显得傻气。好吧,先不说这个,那犯人为什么,没有走这屋顶呢?”
颚十郎捏着肥硕的下巴道:“佐原屋老板被勒死时,外面应该在下暴雨吧。”
“对,正是。”
“你接到报案,匆忙赶去现场时,雨还没有停,对吧。”
“对,当时还在下。”
“今天早上你来找我时,说客堂里没留下任何足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犯人若是冒着大雨,从屋顶潜入屋里杀了人,走廊和绒毯上,肯定会留下潮湿的足迹。可是,现场却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痕迹,所以我问你到底为什么。”
“这个……”松五郎迟疑了一下,一拍脑袋瓜儿,“我……我还没有想过这个事儿呢。”
“没错,这正说明了,犯人根本就没有从屋顶,潜入屋内杀人的证据。”
瘦松呆望着颚十郎,长叹一口气,佩服道:“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点。不愧是阿古十郎,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实有理。”他伸手摸摸发髻,埋怨颚十郎道,“话说回来,您也真是坏心眼。早知道如此,一开始便和我说了,我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在房顶上白忙活呀。”
阿古十郎大笑道:“我想着偶尔晾晒一下,驱驱虫也不错。”
“您就说笑吧。知道犯人没走这儿,觉得自己干的真是愚蠢至极,这屋顶我连一分钟,都待不住了。”
瘦松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从靠在屋檐边的梯子上下去,往庭院方向走去。
颚十郎跟在瘦松五郎后面,徐徐爬到玄关的踏脚石上,瞟了一眼山墙板对面墙壁的凹陷处。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突然压低嗓子惊呼道:“喂,瘦松!……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你看那边。”
瘦松顺着阿古十郎手指的方向一瞧,只见涂着黑漆的木牌上,用白胡粉①写着“春莺句会”几个大字,从左边以仁科伊吾为首,依次挂着六个人的席卡。
①绘画用的白色颜料,用濑户内海的密鳞牡蛎壳,仔细研碎后精制而成。
说到这里,也并无特别之处,可是,这六人的席卡中,也不知是谁搞的恶作剧,佐原屋、佐仓屋和和泉屋的名字上,都被人用胡粉画上了一道粗杠,将名字给消去了。
瘦松不明就里地问道:“这是俳句会用的席卡,有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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