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的任务只是到时候指点给你看,其他一切都由你来管。你会在镜头里看见其他人,看见他们要干什么。摄像机里有一个麦克风,所以别人说什么咱们也能听见。好吗?”
他点点头。
“你做得太好了,摄像师先生。我真为你骄傲。”
克莱尔往后坐了一点,想了一会。作为一个研究过韦布生活背景的临床心理医生,她完全明白要帮助韦布就应该集中考察他的过去。他最严重的心理痼疾不是营救队队友的死造成的,其直接源头是他和他母亲、继父之间的三角关系。可她要踏入韦布的过去,涉足点还应该更早一些。
“摄像师先生,我要你回到1969年3月8号。你能把我带回去吗?”
有一刻韦布没有反应,接着他回答:“能。”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摄像师先生。”
她知道他的生日是3月8号,1969年的那一天韦布刚满六岁。很可能那是他和哈里·沙利文在一起生活的最后一年。她希望为韦布和那个人确定一个基本点,一段快乐的回忆。为小男孩举办的一场生日聚会将会定下一个完美的基调。
“彻底放松的摄像师先生,你将要调准焦距,转动摄像机。你看见了谁?”她催促道。
“我看见一所房子,一个房间,里面没有人。”
“集中注意力,把摄像机四周转动转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吗?1969年3月8号。”突然间,她感到一阵恐惧,也许没人为韦布举办生日会。
“等等,”韦布说,“等一会,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的是什么呢?”
“一个男人,不、不,一个女人,她很漂亮,非常漂亮。戴着帽子,一顶小丑帽,她还拿着一块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
“听上去好像要给什么人举办一场晚会,是男孩的晚会还是女孩的,摄像师先生?”
“男孩的。对了,现在又出来另外一些人,他们好像原来一直藏着。他们喊着什么,喊着‘生日快乐’。”
“真好,韦布,有个小男孩在开生日聚会。他长什么样?”
“深色头发,个子挺高,他正吹熄蛋糕上的蜡烛。人人都在唱生日快乐歌。”
“那个小男孩听见他爸爸唱歌吗?爸爸呢,摄像师先生?”
“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韦布的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也加快了。克莱尔密切注意着他的身体表征,她不会让韦布的身体或情绪冒风险,绝不会走那么远。
“他长什么样儿?”
“大个子,好大的个子,比那里所有人都大,是个巨人。”
“那个小男孩和他的巨人爸爸做什么事了吗,摄像师先生?”
“男孩正朝他跑过去,他一下把他举在肩膀上,好像孩子根本没重量似的。”
“哦,一位很有力气的爸爸。”
“他亲着那孩子,他们满屋子跳舞,在唱什么歌。”
“仔细听听,摄像师先生,把麦克风的音量调大些,能听出他们的歌词是什么吗?”
韦布刚摇摇头,又点起头来。
“眼睛,亮晶晶的眼睛。”
克莱尔拼命回想,蓦地想起:哈里·沙利文,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的眼睛。爱尔兰人眼睛笑眯眯?”
“就是这首歌!不,不对,他自己编的词儿,真滑稽,大家都在笑。他现在正给那个男孩什么东西。”
“一份礼物?是一份生日礼物?”
韦布的脸扭曲了,身体突地前倾。克莱尔一惊,也倾过身子。
“放松点,摄像师先生,你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幅图像,就这么多,一幅图像。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人,一些男人进了屋子。”
“什么人?他们什么样子?”
“褐色衣服,他们穿着褐色衣服,戴牛仔帽。他们有枪。”
克莱尔的心脏猛地一跳。到这时她是不是该停手了?她细细观察韦布。他好像已经镇定下来。
“那些男人在干什么,摄像师先生?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在抓他,他们要把他抓走。他在大声喊叫,他在吼叫,大家都在惊叫。那群牛仔正把什么发亮的东西戴在他手上。妈妈也在尖叫,她紧紧抓着那个小男孩。”
韦布双手捂住耳朵,前后摇晃起来。摇晃得极为剧烈,几乎快把躺椅晃翻了。
“他们在叫,他们在叫,那个小男孩在叫唤:‘爸爸!爸爸!”’现在韦布自己也凄厉地喊叫起来。
噢,该死,克莱尔寻思,发亮的东西戴在他手上?警察闯进韦布六岁的生日聚会来逮捕哈里·沙利文。仁慈的上帝啊。
克莱尔又望着韦布。
“好了,摄像师先生,”她用最轻柔、最和蔼的声音说,“放松些。不要上别的地方去。拿起你的摄像机,暂时关掉它,等你想好去哪儿后再打开。好的,你的摄像机现在暗下来了,放松,摄像师先生。你什么都看不见了,放松下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没有一个人叫唤。都不见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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