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之下,狄仁杰身形如风,从棍影的缝隙中寻找出路,巧妙地游走到一个混混的身后,抵挡另一个人的袭击。一时间,敌人成了牵线的傀儡,任由他摆布戏弄,棍子时常打在同伙身上,而狄仁杰滑溜地穿过空当,向高墙掠去。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他知道有三把匕首追向后背。吐出一口气,狄仁杰蓦地下降,贴了地面后仰,翻身接过暗器。
悬悬地拿捏住三把匕首,手心火辣辣地疼。顺原路甩出,他掉头就走,在惨叫中越过了高墙。
他离尚信坊的坊门,还有两条街,但追击的敌人,似乎铁了心不想让他回去。关门的钲声陆续响了好一阵,前方数支长箭呼啸而来,“噗噗”戳在地上,等狄仁杰警惕地躲在一边,箭尾的羽翼犹在颤抖。
射箭者,不是普通的混混,竟有军中的身手。狄仁杰凛然望去,黑暗中,敌人没有暴露痕迹,老练的猎人正眯起眼,等待猎物出现。
第八章 莫须有
钲声终于停了。赶路归家的骚动渐止,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酒楼与邸店的生意热闹起来。追击者在这刻销声匿迹,狄仁杰等了半晌,没听到可疑的动静。他从隐蔽处走出,寒风漠漠,卷起烟尘与他的衣角,路人奇怪地看着他。
尚信坊的坊门已关闭,他只能留在此地,这些混混是不想让他回家?狄仁杰沉吟,瞬息飘过数个念头,直至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
“狄大人?”香料商人安曼怀中搂了一个女子,从街角走来。那女子笑得妩媚,隔了远处的灯火,犹见她媚眼如丝抛来。
狄仁杰淡淡一笑,安曼推开女子,走上来行礼:“没想到能遇上狄大人,我正想庆祝一番,相请不如偶遇,狄大人可否赏脸喝一杯?”
“也好。”狄仁杰神情自若。
安曼忙使了个眼色,那烟花女子立即凑上来,挽住狄仁杰的手。
狄仁杰也不推辞,其中或有猫腻,或者真是巧遇,安曼在案件判决后,兴冲冲找了私妓。狄仁杰艺高人胆大,加上心细如发,并不惧对方玩花样。
两人就近寻了酒家,那个叫“艾艾”的女子紧紧黏住狄仁杰,他只得三番五次推开些。安曼见状笑道:“没想到狄大人如此拘泥,不够洒脱!”
狄仁杰笑了笑,男欢女爱讲究投缘,若真看中了谁,即使是青楼女子,他也会以诚相待。这位艾艾刻意卖笑,安曼居心不明,他自然无法投入。想到安曼或会生出戒心,狄仁杰爽快地把手搭在艾艾的肩头,“我喜欢自己主动,女人还是矜持一些为好。”
艾艾红了脸,自愿罚酒一杯。安曼频频劝酒,狄仁杰就在艾艾掌心里,一杯杯喝着。
“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狄仁杰忽然朗声念了一句,眸光如利剑。
安曼一惊,跌落了酒杯。
狄仁杰看着他,哈哈大笑,安曼掩饰地捡起杯子,心神不定。
“大人兴致真好,不如行个酒令?”艾艾忙道。
三人遂行起酒令,艾艾颇有急智,安曼输得最多,狄仁杰抛开杂念,玩得最尽兴。
吃到酒酣,安曼要为狄仁杰安排住处,他摇手谢过,州衙里就有歇脚处,不如回去值夜。他执意付了一半酒钱,摇摇晃晃出了酒家。
安曼急急追出,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一家邸店,狄仁杰只得抢先付账。他好说歹说劝走了安曼,关上房门,双眼立即清明,亮亮地犹如灯火。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他无力阻止,这感觉很糟。他察觉到安曼的刻意,隐隐有预感,这不是一场偶遇。
安曼在邸店外,如枯死的老树,苍凉地一笑。艾艾腻在安曼胸口,听见商人喃喃地说道:“这是个好官,他帮我赢了官司。”
艾艾笑道:“你说了十几遍啦!”
“他是个好官。”安曼难过地低下头,紧紧搂住艾艾。
次日,狄仁杰匆匆在州衙签了章,而后往家中赶去。走到半途,何怀道领了两个人,见到狄仁杰,迎了上来。
“狄兄,出来查案?”何怀道绷了脸寒暄,两人相隔较远,显得生分。
“忘带东西,回家一趟。”狄仁杰笑笑,察觉了不对,“你这是去哪里?”
“和你同路。”何怀道难得不苟言笑,认真端详了他一眼,“狄兄,休怪我不讲情面。”
狄仁杰与他并肩共行,闻言自若地道:“出了什么事?”
“安曼来自首。”
“何罪?”
“向你行贿十六匹绢。”何怀道说得沉痛,他没想到这案子交出去,转眼就把狄仁杰拉下来。
“他可真大方。”狄仁杰嗤笑一声。一匹绢以五百文算,两万五千钱相对三斤郁金,不算太多,但足可以重判。
“狄兄!这可不是玩笑,兄弟承办你的案子,你要说实话才好。”何怀道急切地道,想从狄仁杰的神情里,看出是非曲折。
“放心,他想栽赃容易得很,到了我家,你一定能找到这十六匹绢。”狄仁杰一本正经,“昨夜我未能归坊,留宿在邸店,店中应有记录。”
“狄兄,你留宿在外,不能说明你未曾受贿,只要赃物在家中,不论是不是你亲自收下,你都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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