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色逐渐化为灰色,他听见城市发出苏醒的声音。除了彼斯德拉街第一波高峰车潮所发出的嗡嗡声之外,他还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警笛声,呜咿呜咿回荡起伏。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件。他听见另一个警笛声响起。任何事件都有可能。接着又听见第三个警笛声。不对,这可不是寻常事件。室内电话响起。
哈利接了起来。
“我是哈根,我们接到混乱的……”
哈利挂上电话。
电话又响了起来。哈利望向窗外。他还没打电话给小妹。为什么还没打?因为小妹是他最忠实热情的仰慕者,他不想让小妹看见他这一面。小妹罹患了她口中所谓的“一点点唐氏症”,对于人生,小妹调适得比他好太多了。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不想令她失望,那就是小妹。
电话铃声停止,随即又响了起来。
哈利抓起电话:“不,长官,答案是不要,我不想接这份工作。”
对方沉默了一秒钟,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奥斯陆能源公司,你是哈利·霍勒吗?”
哈利暗暗咒骂自己一声:“我是。”
“我们寄去的电费账单你都没按时交,你也没响应我们的最后要求,所以我现在打电话来通知你,今天午夜,我们就会切断苏菲街五号的电力供应。”
哈利没有回应。
“我们收到积欠电费之后,就会恢复供电。”
“一共是多少?”
“积欠电费加上催缴和断电费用,再加上利息,一共是一万四千四百六十三克朗。”
一阵沉默。
“哈啰?”
“我还在,现在我手头有点儿紧。”
“积欠费用将交由账款催收公司收取。看来我们只好希望温度不会掉到零度以下啰,是不是?”
“是。”哈利同意道,挂上电话。
外头的警笛声此起彼落。
哈利回房躺下,闭上眼睛躺了十五分钟,最后放弃,再度换上衣服离开公寓,搭上前往国立医院的电车。
11 印刷
今早醒来,我知道我又去了梦中那个地方。梦中的情境总是如此:我们躺在地上,血正在流,我往旁边看去,发现她正看着我们。她用哀伤的眼神看我,仿佛一直到现在才发现我是谁,一直到现在才摘去我的面具,发现我其实不是她要的男人。
早餐非常美好。电视文字广播上写着:“女议员陈尸维格兰露天跳水池。”新闻网站刊登大量相关新闻。报纸印刷,咔嚓、咔嚓,剪下。
不久之后,有些网站就会登出姓名。目前为止,警方的侦查行动只是一场闹剧,令人烦躁,而非兴奋。但这次他们将会投入所有资源,不会像调查博格妮和夏绿蒂的案子那样随便,毕竟梅莉·欧森是议员。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因为我已经指定了下一个被害人。
12 犯罪现场
哈利在国立医院入口外抽烟,只见头上的天空是浅蓝色的,脚下的城市躺在低矮的绿色山脊之间,为雾气所笼罩。这幅景象让他想起他在奥普索乡度过的童年,他和爱斯坦逃第一节课,跑去诺斯特朗市的德军碉堡游玩,并从那里遥望被浓雾笼罩的奥斯陆市中心。然而多年来,晨雾已随着工业与木材燃烧地点的转移,逐渐远离奥斯陆。
哈利用鞋跟踩熄香烟。
欧拉夫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也可能只是病房光线比较好。欧拉夫问哈利为什么微笑,还问他下巴到底怎么了。
哈利答说因为他笨手笨脚,心中却想不知道小孩是从几岁开始转变,变得开始保护父母,不让父母知道真相。最后他推断,应该是从十岁开始。
“小妹来过。”欧拉夫说。
“她最近怎么样?”
“她很好。她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说她会照顾你,因为现在她大了,你小了。”
“嗯,聪明。你今天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我想我差不多该出院了。”
欧拉夫露出微笑,哈利回以微笑。
“医生怎么说?”
欧拉夫依然微笑:“他说得太多了。我们要不要聊点儿别的?”
“好啊,你想聊什么?”
欧拉夫沉思片刻:“我想谈谈她的事。”
哈利点了点头,坐着聆听父亲述说他和哈利的母亲如何相识、结婚,又说起哈利小时候母亲生病的事。
“英格丽总是帮我,始终都在帮我,她很少需要我的帮助,直到她生病。有时我觉得她的病其实是个祝福。”
哈利心中一凛。
“她生病让我有机会报答她,你明白吗?我也真的报答她了,她要求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欧拉夫直视着儿子,“几乎什么都答应,哈利。”
哈利点了点头。
欧拉夫继续往下说,说起小妹和哈利,说小妹非常温柔,哈利则拥有惊人的意志力。欧拉夫说一直以来他都很害怕,但没说出来,因为他和英格丽曾在哈利房门外聆听,听见哈利哭泣和咒骂一个个看不见的怪物。他们知道不能进门安慰哈利,让他安心,因为他会大发雷霆,对他们大吼大叫,说他们毁了一切,叫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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