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你错了,安娜。”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你……你嫉妒努里,因为他不像你一样吃过那么多苦;你想报复,你威胁他,逼他六亲不认!”安娜顿了顿,又说:“除了爱护你之外,努里和他的家人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居然这样对他们?”
哈桑重新看着安娜。虽然他不动声色,可安娜能看出他内心其实翻江倒海。“你似乎太自以为是了。”他轻轻说。
就是要说出来!抛开所有的恐惧和顾虑!安娜想趁机说出真相,释放压抑的心灵。“你想毁掉我的婚姻,让努里重新回到你身边。恭喜你,你做到了。你成功地将他变成了一个毫无人性的恶棍。”
“安娜,你这话为时过早。你不觉得你该找找其他原因吗?也许你该自我反省一下。”哈桑摆摆手说。
“我该自我反省?亏你说得出!你我都知道努里耳根子软,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安娜叉起胳膊:“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努里的性格和他的为人!”
“你过奖了。”哈桑依旧轻言细语地说,深邃黝黑的眼睛波澜不惊。
现在轮到安娜迷惑不解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能胡乱指责他人。”哈桑继续说。“你现在还好好的,就因为你是努里的妻子;不过还得小心,情况随时会变。”
安娜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那一瞬,她身子瘫软了;不过她很快撑着站直,说道:“告诉你,哈桑,我不会被你吓到的!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几天后,伊朗前内阁唯一的女部长法赫鲁·帕尔萨被行刑队处决了。帕尔萨是一名女权倡导者,革命前担任教育部长,因为“散播邪恶的种子并且与真主作对”的罪名被捕,此乃伊斯兰革命议会公布的众多罪名之一。不久,政府宣布将于六月关闭所有大学,以此来肃清西方教育和其他非伊斯兰教的影响。
夏洛曾说过帕尔萨一心扑在事业上,为伊朗女性树立了好榜样。可现在她死了,夏洛也依旧被关着。
安娜深感绝望。她从早起一直恶心到现在,乳房也开始胀痛。毋庸置疑,自己怀孕了。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她很想找人倾诉,听听别人的建议。要是夏洛还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安娜咬了咬嘴唇,祈祷夏洛还活着。
还有谁可以求助呢?拉蕾显然不行。瑞士使馆的彼得·多伊奇?恐怕他也帮不了自己,也可能根本不愿帮。他很可能会说,孩子出生后就是伊朗公民了,母子俩都不能出境。不过想这些都没用,因为根本就无法联系多伊奇,自己被人监视着。
拉蕾到了之后径直上了三楼,很可能是去屋顶。安娜没跟着上去,现在没心情聊天。
安娜来到院子里,把脚伸进小池子里左右打圈。她现在已然成了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囚犯,身处一个逆潮流而动的反美国家。本来以为来到伊朗是她多年祈愿的结果,以为这儿会是她实现梦想的地方——可现在,自己再次孑然一身。
她停住脚,忽然想到了罗娅。又一想,不行!罗娅是个虔诚的穆斯林。虽然安娜拿不准,但直觉告诉她堕胎在伊斯兰国家是被禁止的,很可能还是死罪。罗娅肯定不会同意,就连安娜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真要打掉这个孩子。也许此刻会选择堕胎,可再拖久一点呢?也许当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活跃以后,自己会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小生命呢;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安娜可不想做。不过,只要罗娅愿意帮自己,比如离开努里或帮她躲到孩子出生,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性,不也应该试试吗?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安娜打算让努里喊罗娅来做客。虽然努里自从上回说了要再娶后就再没提过,但他肯定会让罗娅来的,说不定还会认为自己终于上道了,准备作一个驯服的穆斯林妻子。她思忖着怎么跟努里说。安娜打算到时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跟努里撒娇,哄着努里,满足他的虚荣心。她站起来,擦干脚,回到卧室,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安娜正打着盹儿,忽然被楼下一阵吵闹声惊醒。她悄悄走到楼梯口,看到拉蕾和努里争得面红耳赤。他们语速飞快,说的又是波斯语,所以安娜基本上听不懂。她只听出拉蕾骂骂咧咧,而努里则骂拉蕾是个妓女。安娜早已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争吵,于是便捂住耳朵。不过即便这样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喊叫。她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住嘴!你们两个!别吵了!”
努里转过身来,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气得七窍生烟:“你敢管我?一边待着去!”
趁着努里发火,拉蕾挎着包溜了出去。安娜不怪她,因为努里看上去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努里发现拉蕾走了,便跑到门口对着她的身影大喊大叫。不过拉蕾没理她。努里回到屋里,三下两下爬上楼,紧紧抓住安娜的肩膀。“还有你!”他把“你”这个词说得很重。“为什么这个家里的女人都这么张狂?你对哈桑说了什么?”他像吃了枪药一般。
“你什么意思?”
努里吸了口气,好像不太相信安娜竟敢这么问他。不过他还是强压住怒火,说:“那天,你指责他给我洗脑,还让他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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