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最后一次看医生是什么时候吗?法医办公室可以找这位医生签发死亡证明。”
“项目有个负责医生,因为特伦斯不守规矩,被开除了,我知道最后两周他感觉不舒服。他喝那么多,所以也不奇怪,他不是健康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家人呢?有孩子吗?”
“一年前断绝了关系。前妻恨他,儿女不要他。我不了解详情,只知道儿女把他关在门外。他坚持说自己想尽办法弥补过错,可他们根本不听。”
“为了什么事?”
丹迪温和地笑了。“为了喝酒这事。还能为什么?他离开儿女因为儿女离开了他。这种痛苦没有解药。”
“这样的决定一定很艰难。”
“自那之后他明白了,希望自己在找到亲戚之前戒酒戒毒,所以才会把你的姓名放在口袋里好几个月。他需要一个中间人,帮他做事的人。和儿女们决裂之后,他不会再做给你个惊喜这种事情了。”
“什么意思?”
“根据他的说法,他的儿女不知道他会来敲门。他打电话告诉儿女们他想补偿他们。不过我猜他们压根没想到会真的见到他。他们应该是想早摆脱他早好。他到的时候肯定是喝了不少酒。他告诉我的时候,我把他说了一通。我说,兄弟,这么做可不对,完全不对。关系不好的时候,你不能喝得醉醺醺地去见面,还指望儿女会张开双臂迎接你,行不通的。”
“家庭关系很微妙。就像走在雷区,时刻担心踩上地雷,”我说。“我想知道他坐牢的原因。”
“他没说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给我打电话,真是可惜。”
“他一定病得很厉害。戒不了酒让他觉得羞愧。夏天他有一个月不见人影,后来又回来了。”
“去哪儿了?”
“洛杉矶,但不知道去做什么。我的态度是大家都需要空间。”
我斜靠在转椅里,脚抵在办公桌边上。“很难过,是不是?”
“不是每个人生都能完整。”
“现在我才明白这道理,”我说。“法医调查员说特伦斯全部的物品就是身上的衣服和死时的睡袋。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当然有。一辆购物推车,放他的炉子、书和一顶定制帐篷。那天早上我们赶到海滩时都不见了。他还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铝合金边的登山包。都被人拿走了。”
“真麻烦,是些什么书?”
“大部分是课本。他特别喜欢植物,各种树,各种灌木,盆栽园艺,植物的培植。他非常了解加利福尼亚橡树,一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能把你的耳朵听出老茧。”
“他是老师吗?”
“不是,但他特别博学。他说服刑之前正在读园林绿化学位。他本来做的是剪枝工作,靠这个养家,但他想当园林工程师。晚上和周末去上课。”
“他肯定非常聪明。”
“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善良。”丹迪换了个坐姿。“还有,珀尔不让我说,但我觉得应该说。她认为特伦斯有钱,很多钱。”
“是吗?你认为呢?”
“是的,女士。我不知道钱是哪儿来的,但他不像我们,每个月靠寄来的支票生活。他的口袋里总有一卷这么厚的钞票。”他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不小的圆圈。
“说不通啊。如果他有钱,为什么会流落街头?为什么不去租间房子?”
“他不愿意那样把钱花掉。别人可能觉得睡在自己的床上最安全,他不是,他觉得装修好的房间都是牢房。闷热,狭小,吵吵嚷嚷。住在外面才自由。这点我也理解,虽然我从来没住过牢,除了一两次……’’他坦率地说。“问题是,钱买不来他想要的。”
“你觉得他的钱是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他坐牢可能是因为挪用公款,可能是抢劫银行,他看上去不像做这种事的人,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死了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
“我知道他去过州街上的文具店,买了一堆法律表格,用来写遗嘱。”
“很有魄力。”
“是的,没错。他填好表格,让我们签名做见证人,我,费利克斯和珀尔。”
我心中一凛,仿佛猎狗听到高频犬笛的召唤。“什么时候的事情?”
“7月,我记得是8号。”
“也就是在7月8号,你见证了他签署遗嘱?”
“还有费利克斯和珀尔,我们都在。”
“那你肯定知道他的全名。”
丹迪猛地被我问住,张口结舌的样子十分滑稽。他一直在巧妙地回避特伦斯的身份,但他忘了修改相关的参照信息。我抓住了他的漏洞,他一时编不出合理的借口。他看着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个巫婆。“我说的没错吧?”
“我没骗过你,我从来不骗人。”
“那你为什么不坦白说?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而你一直都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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