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木和雅也看着追村。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把他当作父兄加以崇拜。
没有所谓决断,也没有所谓强烈的意志,悠木和雅抬起手来,去摘别在胸前的《北关东新闻》的徽章。
岸本一把抓住了悠木和雅的手,大声劝他:“悠木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悠木和雅把岸本的手甩开:“浑蛋,你要我当一条狗吗?”
“当一条不摇尾乞怜的狗,又有什么不好呢!……”
“对不起!我不当!……”悠木和雅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烦躁。
“悠木,别跟自己过不去!……”田泽也说话了,“你是日航全权,不能扔下日航当逃兵!……要想辞职,你也得把工作交代清楚了,然后再辞职,今天的版面安排,你得负责!……”
田泽越说越兴奋,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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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之三的遗体身份已经确认》
《黑匣子分析,机长曾经大喊:畜生,油压没有任何显示!》
《驾驶舱内的苦斗》
《遇难乘客赔偿标准交涉长期化》
《群马县警察局开始,对此次空难事故进行检证》
《在多野医院住院的三位幸存者恢复食欲,时现笑脸》
《幸存少女接受记者采访,表示永远不会惧怕任何挫折》
……
这一天,悠木和雅坐在被岸本和田泽,夹着的办公桌前,一直埋头用红笔改稿。
龟岛的馅儿饼脸凑过来:“稿子差不多了吧?”
“社会版五分钟以内给你。”
“知道了,拜托!……”龟岛说着,转身走了。
大办公室的气氛,跟昨天没有什么两样,大家的工作态度,也都跟昨天一样。悠木和雅觉得:自己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悠木和雅此时的心情非常平静。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有了辞掉这份工作的愿望,今天总算找到了从这个组织的束缚下,自由解放出来的机会!
悠木和雅忽然想起了,安西耿一郎对他说过的话:“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莫非安西耿一郎也是我现在的这种心情?……”悠木和雅暗自琢磨着,“攀登冲立岩,只不过是一种把自己,从被束缚的状态下,解放出来的仪式?”
登山家的制高点……
也许自己的心境,被安西耿一郎给提前言中了。到报社参加工作17年了,推开拥挤的人群,在记者的路上艰难前行,悠木和雅从来没想过要辞掉记者“下山”。
但是,安西耿一郎看到了悠木和雅内心深处的愿望。不,说得具体一些,那是一种想“下山”又“下”不了“山”的、很不干脆的生活方式,自己曾经为此感到烦躁不安。
已经决意“下山”的安西耿一郎,已经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才邀请悠木和雅,一起攀登冲立岩。他是想告诉我:“你将面临是否‘下山’的选择。”而且,他还想问悠木和雅:“你打算怎样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呢?”
将近午夜12点的时候,大部分版面都付印了。
悠木和雅把第一版的清样拿在手上,认真地看了两遍,抬起头来,对龟岛说:“好!付印吧!……”
龟岛没有说话,长时间地盯着悠木和雅的脸,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小血窟窿眼儿来。
悠木和雅站起身来,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摘下胸前的徽章,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又把改稿用的红笔放在徽章的旁边。
岸本见状问道:“全家人以后靠什么吃饭呢?”
“反正饿不死。”悠木和雅强硬地说。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现在日本经济很景气,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你说过的话不算数啦?”
“什么话?”悠木和雅抬起头来。
“以前咱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你对我们说过的!……”岸本激动地说。
“我说什么了?”悠木和雅反问了一句。
岸本使劲儿地盯着悠木和雅:“你说,你喜欢这个工作,你要当一辈子报社记者!……”
“那是年轻的时候说的话。”
“我亲耳听见的!……”岸本激动地说。
“现在的情况变了。”悠木和雅冷淡地说。
“不,情况没有变!……”岸本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揪住了悠木和雅的脖领子,好大的劲儿啊!
“深山也好,浅山也好,你都应该去!……不愿意当一条被人豢养的狗,就当一条野狗!……当一条山狗!……”岸本激动地说,“你就在那里继续地写!……写山上的樱花开了,写夏天山里人的传统节日,写往河里放鱼苗……可写的东西多着呢!”
“你给我放手!……”悠木和雅大声吼着。
“我就是不放!……”岸本强硬地说。
悠木和雅奋力地一挣扎,衬衣发出令人讨厌的撕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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