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间落下涓涓细流,细流淌进一个石瓢里。石瓢周围栽有青竹,还围上了稻草绳①。绳内放着一个陶钵,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燃烧后的灰烬。
①表示神圣区域,一般人禁止靠近。
说话声好像是从旁边的厨房传来的。窗户开着,纪子从窗户朝厨房里面看,看到一个很大的炉灶,灶前站着两三个妇女正在说话。
还没等纪子开口,她们先发现了纪子,停止了对话。
“我在找人。”纪子说。
“什么样的人啊?”其中一位妇女边用围裙擦手边问纪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姓埴田。”纪子回答道。
“我们几个,都不是村里的人,只听名字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不过这里是没有一个男人的。”妇女告诉纪子。
“一个也没有?”纪子颇觉意外。
“嗯。所有人都去抬彩车了,就只剩我们了。”妇女肯定地说。
说得也是,祭典的场地换了。在祭典上有重要任务的晃二自然也会跟去。但是,队列里也并没有出现晃二的身影啊?
看到纪子落寞的表情,那位妇女安慰道:“不过一小时以后彩车就会回来的。你要找的人肯定也会跟着回来。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埴田晃二……”纪子答道。
“问问婆婆,也许她会知道的。”说着,那位妇女朝里屋打了声招呼。一位弓着腰的老妇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位小姐啊,在找一个姓埴田的人。您认识吗?”妇女问道。
老妇人皱了皱眉头,看着纪子。
“叫埴田……什么?”
“埴田晃二。”
老人紧盯着纪子,说道:“你找的真是埴田家的晃二?那是不可能在这儿的。他前不久死了。”
“死了?”
纪子惊呆了。老妇人却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纪子问。
“一个月前的事了。你不知道?是被人下了毒,毒死的。”老妇人答道。
纪子吓得说不出话了。
“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怜啊!”老妇人叹道。
“那,那他们家里人呢?”纪子又问。
“现在,他们家一个人也没有了。”老妇人答道。
晃二死了?那昨天和纪子相拥入眠自称是埴田晃二的人又是谁?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旁边的妇女们问起纪子来,似乎是好奇两人的关系。纪子没有回答,谢过她们之后就离开了。
“晃二死了,而且还是被人谋杀的——可是,那些脚印要怎么解释?”
纪子疑惑了。先前看到的脚印都被人踩没了,于是她再次环视了一遍神社的院子。要出神社,必须经过鸟居和“女子坡”——莫非是帕宗撒谎了吗?但是,他为何要撒谎呢?而且,纪子非常留意进出神社的人,如果晃二出现了,她应该马上就能看到他才对。
“难道还有别的路吗?”
纪子在树林间发现了一座小型鸟居。就在神殿的左后方,后面是重吉岩,表面看来就像是几根腐朽的木桩,但仔细一看,确实是鸟居没错。
在这鸟居附近,雨后的泥土上完全看不出有别人经过的痕迹。纪子只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刚刚踩下的脚印。然而,不进去看看的话,又不甘心。
穿过鸟居,映入眼帘的就是狭窄的石阶。与其说是石阶,还不如说是乱石岗。好在石阶上有条粗铁链子,顺着它,纪子登到了岩顶。
这是重吉岩的顶部,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一切。但是,这片巨石上别说晃二,连条活的虫子都没有。
巨石中央,都是基石一样的长方体石头。从前,这些基石上大概曾建造过一座小小的神殿。如今已无法想象那座神殿的样子,只能看到基石上铺着白纸,供着一串稻穗。白纸被雨水淋湿,破了,稻穗也低垂着头。
站在巨石上,能看到狮子吼峡的全貌。无意间走到岩石边缘的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她面前,岩石的这一边峭壁,垂直地插进峡谷。雾气的底部,“<”形状的狮子吼峡的河流缠绵在一片暗淡的银色里。纪子感到被恐惧包围,但无法将目光从河底移开。仿佛只要移开一点点,身体就会失去平衡。
纪子盯着河底,慢慢向后退。确信安全之后,环顾周围。山峦完全被雾气覆盖,看不到了。这里是一片灰色的世界,没有山,也没有天空。
纪子想起那棵快要倒下的柏树,虽然它跟眼下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关联。那棵树要是没人管理,应该不久就会枯死。最后一场祭典,没有解签条的求签箱,耳成神社也许也难逃荒废的命运,整个村子也将随之消亡。纪子的思维变得同眼前的景色一样了,也许晃二失踪,不过只是这庞大命运之中发生的一件小事。
巨石下面,传来微弱的音乐声。纪子在雾气中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第肆话
“不管怎么说,你看这湛蓝的天空,多美!”
蜿蜒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片欢声笑语,吓了陷入沉沉回忆的纪子一跳。
是两个小孩子。他们穿着鲜艳的绿色羊毛衫,从路的拐弯处跑出来,肩上背着红色的水壶。从他们说的话来看,不是本地的小孩子。他们推推搡搡地,从纪子身边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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