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虽然吃了乖僻胜的苦头,不过也是他从水中把阿铃拉起来,还把被湿衣服下摆缠住脚没办法走路的阿铃背回这里。他一看阿铃掉到水里,就乐得哈哈大笑;但是当全身湿透的阿铃吓得要死,膝盖和手肘撞到河底隐隐作痛哭了出来时,他马上停止大笑,拉起阿铃。那时他的表情很认真,焦急地问阿铃哪里痛撞到哪里了。阿铃哭个不停时,他骂着“不要哭,笨蛋不要哭!”在水中不知所措地哗啦哗啦走来走去。
之后到此刻为止,他一直没跟阿铃说话。
阿松用手掌合着阿铃的红腰带用力拍打,说着“大概要一个时辰才会干”,走回房里。
“小姐,你家是船屋对吧?通知一下家人比较好,要不要让他们来接你?”
阿铃慌张地摇着头说:“不,不用了,不用叫人来接我。等衣服干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是吗?不要紧吗?”
“不要紧,反正也没受伤。”
“那,我帮你梳头好了。”
阿松力气很大,让她整理发髻有点痛。
“小姐长得很漂亮呢。”阿松仔细端详着阿铃的脸愉快地说,“虽说你有事找房东,但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很危险的,还是小心点。”
“是,不过……阿松大姨,我不是什么小姐。”
“为什么?你不是料理铺的小姐吗?生活跟我们不一样啊。好了,扎好了。”
阿松拿小镜子给阿铃看,镜子大概很久没打磨,照起来模糊不清,但看得出来歪斜松乱的发髻已经重新扎好。也许是镜子照得不清楚的关系,阿铃觉得镜中的自己五官很有大人的样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姐,我还有事不能待在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我家?虽然我家比这里小又乱七八糟,还有孩子在吵……”
阿松以严厉的目光瞥了乖僻胜一眼,继续说:“在这里跟乖僻胜一起看家也没意思吧?”
“谢谢大姨。”阿铃恭敬地行礼道谢,“不过在衣服晾干之前,要是乖僻胜……不是,胜次郎先生不介意,我想待在这里。”
阿松缩起下巴,斜眼打量着阿铃,怀疑地说:“这样好吗?我想你会很无聊哟。算了,如果有事不用客气,尽管叫我。”
阿松离开时,乖僻胜已经剖好鱼,正用菜刀剁细鱼肉,把鱼肉抛进擂钵。他握着用了很久已经变短的擂槌,以前端咚咚敲打着鱼肉,开始磨碎。
阿铃默不做声,看了一会儿。乖僻胜磨碎鱼肉的动作虽然熟练,但每次转动擂槌时,搁在湿抹布上的擂钵也跟着左右摇晃。做这种事时最好有人在一旁帮着按住擂钵。
阿铃悄悄站起身走到厨房,伸出手问:“我帮你按住好不好?”
乖僻胜只是转动眼珠瞄了一眼阿铃,不做声。阿铃伸出双手紧紧按住擂钵,问道:“这是什么鱼?”
乖僻胜并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利落,紧实的鲜鱼肉转眼就磨碎了。阿铃看得兴味盎然。
“你每次都像这样做菜吗?”
乖僻胜依旧沉默不语。
“我家是料理铺,阿爸很会使菜刀。这也是当然啦,他是厨师嘛。不过你也很内行。”
乖僻胜不做声,像章鱼一样撅起嘴。
阿铃笑着说:“刚才真谢谢你。”
乖僻胜画着圆圈转着擂槌,低声问:“谢什么?”
“谢什么?你不是把我从河里拉起来?”
“是我害你掉下去的吧?”
“不是,我不是被你害的,不过……”
阿铃突然觉得很好笑,双手按住嘴巴笑了出来。
“你真的很怪,搞不懂你到底是亲切还是坏心眼。”
“反正我脑筋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难不成乖僻胜不懂亲切和坏心眼两个字的意思不同?他好像把阿铃的话全都听成在指责他了。他跟孙兵卫房东两人平常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阿松大姨每次对乖僻胜说话都很凶,大杂院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难道因为——乖僻胜是孤儿?还是因为他个性别扭?
阿铃一放手,擂钵又咕咚咕咚地摇晃起来。乖僻胜总算停止转动擂槌,抬起头来,嘴唇往下撇成两个并排的“へ”字,望着阿铃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说来话长,不过阿铃不但说出阿梅的事,也说了搬进船尾至今的经过,包括驱灵比赛宴席的情形。阿铃觉得,乖僻胜并不坏,但是个性很难亲近,若是想从他口中探听出什么,自己必须先坦白说明事由,否则他不会认真应对。
果然如阿铃所料,乖僻胜认真地听阿铃说话,其间没有插嘴也没有分心。
“搬家以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船屋的幽灵。”阿铃说完,对乖僻胜点着头说,“可是上次来这里时,我发现你也看得见阿梅。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吓一跳了吧?”
乖僻胜又歪起嘴来,他一歪嘴表情就显得很怪。明明不要歪嘴比较好,难道这是他的习惯?
“我是到河道钓鱼时看到阿梅的。”乖僻胜突然这么说。
“船屋四周的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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