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要问楢山先生的事吗?”知道他们两人是刑警后,老板娘开口问道。
“没错,希望你能尽量详细地告诉我们。先请问他的年纪是?”
“这个吗,他说他五十四岁了。我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都一把年纪了,也不需要装年轻了是吧,又不是女孩子。”
这位年轻的老板娘似乎是个爱说话的人,正合刑警们的意。她是三十二、三岁有着美人尖的长脸美人,朴素连身裙一点都不适合她,如果换穿整洁的浴衣,就能打扮成一个清新脱俗的女性了。
“听说他是二个四①。”
①领日薪的工人的俗称,一九四九年紧急失业对策法施行时,工人可以领到两百四十圆的定额日薪,一共有两个一百圆与四个十圆,因此叫“二个四”。
“是啊,他早上都会去三轮的职安①,他大部分都是做清道夫的样子。我带着萩饼去我在千住的姑姑家的时候,曾经在大桥边看过他。不过,当时我坐在电车上,所以没有跟他打招呼。啊,不是萩饼,是红豆饭。因为是拜氏神的供品,所以一定是红豆饭没错。”
①职业安定所,日本政府公立的就业服务机构。
“之前是做什么的?”
“咦?”
“我说,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讨厌啦,别看我这样,我当小姐的时候可是很正经的,都在家里帮忙家务——”
“不是你,我说的是楢山源吉。”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听说他本来是园丁,虽然手艺很好,但他的家人却不幸受到战火波及,一个都没留下来,之后他就整个人都变了。不,变了的意思不是说他变成不良分子,他是变成酒鬼了,后来他因为喝酒误事被客户给开除,只好当二个四了。不过,他来到这里是今年一月的事,在这之前他一直都住在‘成驹屋’。”
她一边单手遮住自己的嘴,一边用轻佻的口吻解释“成驹屋”是三丁目的简易旅社。楢山源吉是跟那里的老板娘吵架后,才跑到他们这里。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吗?”
“不是,那件事是‘成驹屋’老板娘的错。她啊,非常的‘卧烟①’,常常都会跟别人吵架。楢山先生人很好的。”
①卧烟是江户时代负责消防的人。当时这种人之中有许多暴力分子,因此用来称呼流氓、恶棍,及个性粗暴的人。
“他的交友状况?”
“这个吗,很少有人来找他,他也很少去拜访别人呢……”
“信件呢?”
“也没有,只有区民税的催缴单。”
“他最后一次从这里出门的时间是……?”须藤从头讯问当时的情形。
“八号。那一天他难得没去工作,躺在棉被里睡了一个早上。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病了,我当时还想,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游手好闲。过了三点,他起床之后,居然就跑到公共澡堂洗澡了。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你怎么白天跑去洗澡啊?’他满脸笑容地回答:‘没什么,我要出门一趟,大概过五天就会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房间帮我看一下。’奇怪的还不只这些,之前生活拮据的他,居然把积欠到现在的上个月与上上个月的房租,连着这个月的房租一起缴清了。我当时吓了一大跳,问他:‘你是怎么了,这些钱是哪来的?’他默默地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我总算也冒出芽来了,真希望能在开出一朵花后就此死去。’”她嘴唇的两端冒出白色的唾沫,连珠炮似地说道。
“他有说钱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旅行吗?”须藤盯着女人的嘴角,眼神像是在看某种肮脏的东西。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这只是我的感觉啦,好像是有人命令他不能说似的。”
部长刑警点头,盯着墙壁的一个角落,花了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付清房租的钱,当然是他当替身的谢礼。虽然不知道楢山是在哪里认识知多,但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知多用甜言蜜语让楢山听他的话前往大阪,并给楢山掺毒的威士忌当作饯别礼。楢山急急忙忙离开了东京,却一点都不知道,这将是他的死亡之旅。
“……警察大人,报纸上说,源吉是在滨松被杀的。”
“没错。”
“滨松是在新泻吧?”
“不,是静冈。”
“啊,是九州吗?”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关的脸上浮现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的表情,但对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凶手在威士忌下了毒,害他在火车上喝了之后一命呜呼了不是吗?那个凶手真缺德。阿源不是释迦摩尼,或许有做过一些坏事,不过也不需要杀了他嘛。那个凶手被抓到之后,一定会被判死刑对吧?最近就算是杀了人,凶手也才被关个两、三年就出来了,实在是狗屁不通。”
老板娘看来情绪激动,口沫横飞地说着。
“他是要去哪里啊?”
“他身上带着往大阪的车票。”
“大阪……”
“不是北海道的大阪,是京都旁边的大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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