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主人。”她说,“都怪我。我太自私,想和你在真实时间内共同生活,现在我们要一起死了。”
“不,复调,你没有错。”我说,“我并不后悔。和你共度一晚比什么都珍贵。你是我拥有过的最好的荡妇。”
她紧紧抱住我,我俯身亲吻她,但她的眼泪突然变成笑声。
“但我有一点后悔的,”她说,“我们没有选其他的年份,比方说二〇〇九。”
“复调,”我喊道,再次抱紧她,“了不起的机器人,我想到了!”
我们找到春风博士,带他去阴茎号的残骸。我解释我的计划,他兴奋地抽着烟斗,挑起毛茸茸的眉毛。
“时间旅行救地球?老天在上,也许真的能行。”
“不幸的是睡眠舱只装得下两个人,而且引擎已经没多少能量了。”我说。复调在检查系统。
“但短距离跳跃没问题,”她说,“比方说五十年,返回你们的二〇〇九。”
“哎呀,亲爱的二〇〇九年,”春风博士说,“当时要是知道以后会这样就好了。”
“但你会知道的,”我说,“我们会去你说你念书的地方找你。哈佛大学?我们会告诉年轻的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会得到第二次机会。我们都会。”
“但你们两个呢?”他问。
“失去离开的能量,我们会留在二〇〇九年。”我说。
“但你们会被困住,”春风博士说,“在现实中生活并死去。”
“和你一样,”我说,“和所有人一样。”我悄悄捏了一下复调的小手。
“现实会有足够多的时间。”她说,望向夜空,望向我们跨越的美丽而广袤的空间,望向我们所属时代的死亡星辰,“肯定会有。只会有。”
第四部 二〇〇九年五月十八日至二十一日
69
假如这是一本古典侦探小说,或者警方程序小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凶手落网,罪案有了解释,受害者人数得到清点。可我不是古典侦探,我的故事还有一个转折。
实话实说,我更喜欢传统的侦探故事,杀人犯在最后一页死去,不需要黏黏糊糊地描写主角的个人生活。我认为后者是一个系列开始走下坡路的征兆,也是作者陷入绝望的表现:侦探突然长了肿瘤,恐怖分子绑架了他老婆。非常不专业。我想说的是:别拿你的个人问题烦我们。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达希尔·哈米特,老派侦探的真正大佬,他在最初几部小说里甚至懒得给侦探起名字。叙事者只是个带枪的矮胖男人,戴着帽子,没完没了地抽法蒂玛香烟。他身穿皱巴巴的西装进城,解决案件,搭下一班火车离开。
可是,与我在故事里读到和创造的人物不同,命运让我活在了另一种故事里,每次我想合上书晃晃悠悠去睡觉,命运就会又塞给我一个惊吓。也许你比我聪明,早就猜到了谜底。毕竟线索都在你的眼前,问题只在于你看不看得见——我反正没看见。
言归正传,第二天早晨,我去下城的调查局办公室,签字确认我的证词。上次路过联邦大楼还是天知道多久以前,这次的感觉非常……呃……后后“9·11”:一方面能看见水泥路障和加强的警力,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一切很正常,就仿佛新恐惧已经融入旧有的其他恐惧,成了新的正常状态,恐惧被抑制和遗忘(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日常生活还要继续。举例来说,如今我经常路过归零地,只觉得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工地。话也说回来,不久以前有一次我经过小意大利——现在好像应该叫北小意——看见工人正在清扫圣热内罗街头狂欢节的垃圾。不知为何,神秘的哀伤情绪突然袭击了我,我哽咽得没法呼吸。我在市区长大,节日里走在遍地垃圾的街道中央始终是一种特别的乐趣。现在不再是了。自从九月的那个晴朗早晨开始,充满飞扬废纸的空旷街道总是让我心情低落。
我走过金属探测器,到前台领了个访客证,等特伦斯探员来陪我乘电梯。我和他亲切握手,我再次感谢他。他脸红了。我们见到对方都挺开心,算我运气不错,因为我刚走出电梯,就遭遇了约翰·通纳的炮火突袭。
“你!”他从沙发上起身,沙发对面是前台和墙板上的调查局徽标。一个苗条的大胸金发女郎抓住他的胳膊,要他冷静,但他甩开女人的手。第二任通纳夫人。
“你他妈干了什么?”他吼道,“我没提醒过你吗?”对着耳麦说话的接待员停了下来,拿着文件经过的探员转身观看。
“通纳先生。”我平静地说。
“我他妈没提醒过你吗?”他朝我挥拳,我向后一跳,不过这一拳打得不太认真,特伦斯干净利落地挡住,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推着他后退。
“先生,别这样,谢谢。”他说,用年轻的嗓音诚心诚意地恳求道。通纳夫人连忙跑过来拉开丈夫。
“你就不在乎吗?”他扭头问我,“你就不在乎你做的事会影响别人吗?吸血鬼。你靠别人的痛苦挣钱。”泪水滚下他的面颊。他吸吸鼻子,摸摸脸,像是突然注意到面颊是湿的。他陷入沉默,妻子领着他回去坐下。特伦斯连忙带着我走进通向办公室的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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