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丝赶忙过来,她临危不乱的机智表现,让焦虑的父亲感到欣慰,她说:“拿块湿海绵来,爸,快点!如果有的话,还要一滴白兰地,我来照顾她。”
他取来一个小药瓶,黛丝疑惑地说:“想不通爱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来时,她还好好的,很有兴趣地听我说一些事情,但突然就——你知道什么原因吗?平常爱伦不是这样子吧?”
“不!不是的。但是孩子,你知道我们才经历过一阵艰苦的阶段,日子难过到不该让你知道,亲爱的。爱伦只是有点承受不了了,就这样。她是个勇敢的女人,一点都没抱怨,但这事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了。”
这时,班丁太太稍稍好转,坐起来慢慢睁开眼睛,直觉地举手摸摸头发,看是否弄乱了。
她并没有真的“昏”过去,如果有的话,或许对她还好一些。她只是无端产生一种恐惧,令她无法承受,觉得需要倒下来。班丁那一番话,触及她的痛处,不禁让她热泪盈眶。她一直以为她先生不能体会她在那段饥饿等待的日子里所承受的痛苦。
但她有种病态的个性,不喜欢任何多愁善感的感情表现,她觉得那愚蠢之至。所以,她说:“不需要大惊小怪,我只是有点晕眩。”说着推开班丁装了白兰地的酒杯。
“我绝不沾这东西,死也不碰。”她叫道。她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孩子,回厨房去忙吧!”然而她的声音颤抖而略带硬咽。
“爱伦,你没好好吃东西,才会变得这样。”班丁突然开口,“这两天你吃得很少,难怪体力不支。我早就告诉过你,人不能光靠空气生存,你就是不听!”
黛丝看着他们,亮丽的脸颊掠过一丝阴影:“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们的生活过得这么苦,爸爸!”她激动地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可以从姨婆那儿拿点东西来。”
继母忙说:“我们不想这样——当然,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种日子,那种焦虑等待的日子,那种,那种……”如果不是稍稍克制了一下,“饥饿”这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拜史劳斯先生之赐。”班丁说。
他的妻子附和着,声音低沉而怪异:“是啊,我们现在都很好,就像你说的,班丁,这都要归功于史劳斯先生。”她走到椅子旁坐下,“我还觉得有点晕眩呢!”
黛丝看着她,转过头去压低声音对父亲说话,但是班丁太太还是听到了。
“你不觉得爱伦应该看医生吗?或许医生可以给她一些治疗。”
“我不要看医生!”爱伦突然说,“在以前做事的地方,我见过许多医生,十个月之内,请了三十八个医生也没救活我的女主人,只诊断出她的病症,但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走了,可能还加速了她的死亡呢。”
“那是因为她吸食迷幻药啊!”班丁口气坚决地说。
当时爱伦一心一意守着女主人,直到她临终,否则他们早可以结婚了。班丁对这事始终不能释怀。
“好了,不要再提这事了,”爱伦微笑道,然后以超乎平常温柔的语气对黛丝说,“黛丝,如果你不下厨,那我就得做饭了。”
黛丝听了,快步走出房间。
班丁开心地说:“真是女大十八变,愈变愈漂亮了。”
“人们总是忘记,美貌只是肤浅的外表。”班丁太太说,她似乎好多了,“不过,班丁,我也认为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也比以前听话了。”
“我们不能忘了房客的晚餐,”班丁不自在地说,“今天有鱼是不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干脆就叫黛丝煮好了,然后由我送上去给史劳斯先生吧!”
“我还可以送午餐给史劳斯先生。”她很快地说。
她很不高兴丈夫用“房客的晚餐”这样的用词。他们的晚餐相当于史劳斯先生的午餐。不管他那个人多古怪,班丁太太始终认为他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况且,他喜欢由我来服侍,不是吗?我可以送餐点给他,你不用担心。”停顿了好一会儿,她加了这几句。
第八章
可能是午餐比平常晚送了点,史劳斯先生胃口不错,吃蒸鲑鱼的速度,比楼下吃烤猪肉的房东太太还快些。
“希望你现在觉得舒服了些。”班丁太太收餐盘时勉强讲了这句话。
但他却哀哀怨怨地好像在发牢骚:“我并不觉得今天舒服了些,班丁太太,我很疲倦。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还夹着哭闹声,希望梅里本街不要变成喧嚷的大街道才好。”
“噢,不,我想不会的,这里向来是很安静的,先生。”
她停了下来,尽量不去暗示那些嘈杂声所为何来。
“我想你是感冒了。”她突然说,“如果是我,我下午就不会出去,我会留在屋子里,外面有一堆粗人——”
或许她平淡的语气中那警告和恳求的意味,闯进了房客的意识里,史劳斯先生抬头看了看,深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安的眼神。
“班丁太太,我想我会听你的忠告,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只要有《圣经》可读,我永远不会觉得无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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