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出院了,跟乔治·拉斯克先生还有他的家人同住,住在他们多出来的房间里。」
「他们希望把他们的善意延伸到她身上?」
「完全不是这样。是我安排的。」
「你觉得你有责任,」我在麻木中说道,「我不怪你。」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这种评论不可原谅。我的同伴没有回答,而我想像不出他怎么能够忍住。他就只是把两手手指撑成尖塔形状,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亲爱的伙伴,请原谅我。你完成的事情不啻是奇迹。你本来不可能——福尔摩斯,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在混乱的心绪之下,我的眼睛落往边桌上。漫不经心的手指把一根针筒抛在它落下的地方,而通常摆在抽屉里的浓度百分之七瓶装古柯硷溶液,大剌剌地放在旁边,已经空了。附近放着一个看似来自官方的大信封,上面有一大块封蜡,还盖上了纹章戳记。
「谁写信给你了,福尔摩斯?」我很苦恼地想要转移话题,就这么问。
「没什么。我哥哥一时突发奇想。他突然犯傻了,一心认为我应该要封爵。」
「不过这样很棒啊!」我倒抽一口气说道。「在英国没有人比你更够格了。我致上最深的祝贺——」
「我已经拒绝了。」他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拿烟斗跟烟草。
我完全无法置信地瞪着他看。
「你拒绝了爵位。」
「别这么傻,我亲爱的伙伴。我说我拒绝了爵位,那就表示我已经做了这件事。我几乎不必补充了,我是恭恭敬敬婉拒的。」他这样表示,同时把廉价烟草填进他的烟斗里。
「但看在老天分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只手揪出现代英国史上最恶名昭彰的罪犯,而且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至少你应该得到——」
「如果说就算用最扭曲的逻辑标准,我还是应该得到一个爵位,我肯定就会接受。」他口气凶恶地厉声说道。
接下来,福尔摩斯比较温和地补上一句:「我告诉迈克罗夫特你应该有一个。在这个主题上,我可是相当口才便给。不过我觉得他没听进去。」他收回他的手表。「现在差一刻钟就一点了。在我的指示之下,梦克小姐会在今天下午两点半跟艾加医生见面,做她第一次的后续疗程。他觉得她有希望恢复康复。如果你觉得身体够健壮了,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反对你走过去探望她。我确定她也会很高兴见到你。」
「我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你当然会跟我一起去吧?」
「除非你需要我的帮助,否则就不了。你明白吗,她认不得我。」他把他用药的证据收进晨袍口袋里。「毫无疑问,邓乐维会在那里。他真是最专注的男人——更不用说他有多偏执了。」
「大多数人会说那是爱,福尔摩斯。」
「你的理论也不是毫无优点。不过我亲爱的华生啊,你一定饿坏了。」他猛然打开门,走到阶梯顶端。「哈德逊太太!麻烦你送两人份的冷食午餐来,还要一瓶红酒。」我听到远处有一声开心的叫喊,然后抗议很快就跟着来了。「亲爱的女士,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已经退回一顿饭了?」在哈德逊太太的声音更有信心、更有力量地扬起时,我藏住一抹微笑。
福尔摩斯叹息了。「华生,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我想在这个状况下,投降是比较有勇气的表现。」
过了大约三周,成群找刺激的粗人与狡猾的记者都从玛丽·凯莉——开膛手杰克刀下牺牲的最后一位风尘女子——的旧居消失以后,在某个下着点点白雪的晚上,我小心翼翼地漫步下楼,走出我们的前门。等到我敲开艾加医师住所的门,被带进干净得毫无瑕疵的门厅时,冻得刺人的空气成功送进我肩膀里的,已经不只是精神一振的感觉。就算我还需要方向指引,我也免不了会听见那位好医师的谘商室里,传出那一阵阵宏亮的笑声。在我推开门的时候,我观察到梦克小姐跟艾加医师正兴奋地交谈着,在她身旁的是史蒂芬·邓乐维,他的眼睛亲切地朝我这里一瞥,又立刻回去看着他钟爱的对象。
「那就是歇斯底里的治疗方法,你发誓就是这样?」她正在追问此事,她的手很难以置信地摸着她的额头(注:女性歇斯底里的治疗方式有很多种,不过许多方法在本质上都有高度情欲色彩。)。
「我向你保证,在本诊所不会这样做。」艾加笑着说道。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很享受这个,不会错的,不过在教堂区有个地方比较便宜——喔!华生医师,」她打断了自己的话头,跳起身冲过来握住我的手。「你治疗过女人的歇斯底里症吗?」
「不怎么有机会。」我答道。这时她自己又坐下来了。「梦克小姐,你看起来好转十倍都不止。我要恭喜你,还有你那位有划时代成就的医师。」
「她做了所有的工作,却由我接收所有的功劳,」艾加医师露出微笑。「这样满可耻的,不过话说回来,许多个人事业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你在贬抑自己,」邓乐维插嘴了,「华生医师是对的,还有,我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告诉你,我这辈子从没有对任何人这么感激过?当然,除了福尔摩斯先生以外。」他补上这句话,同时严肃地朝我这里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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