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带着有点淘气的微笑,把他的其中一本备忘录塞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下面。「我很感激你为我担心,医生。然而在目前的状况下,我怕你是担错了心。」
一出门接触让人精神振奋的寒气,福尔摩斯就转身沿着贝格街前进。他走过两间屋子以后突然止步。「如果你不介意就拉响门铃吧,华生。跟我相比,恐怕你跟这个人还比较熟。」
我抑制住一抹微笑,照着他的要求做了。我们没等太久,门就飞快打开,莫尔·艾加医师鼻子上挂着一副不怎么相称的眼镜出现了。
「噢,瞧瞧这是谁啊!」他快活地喊道,「我还以为是一位病患呢,可是这么一来更让人满意。」
他陪着我们走进一间气氛愉快、设备齐全的房间,地上铺了一条有条纹的威尼斯地毯,壁炉栅栏里燃烧着很精省的炉火,还有数量多过光秃墙壁的书柜。艾加医师坚持要福尔摩斯独享整张沙发,他也殷勤地把我安置在一张扶手椅上,然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站在火炉前方。
「你叔叔是位仁慈的绅士,愿意资助你开业。」福尔摩斯说道。
「啊,他要开始施展身手了!」我们的东道主笑了,并且无声地拍着手表示赞同。「我简直不敢期望能看到一次示范。如果我没那么深思熟虑,可能就会猜测我在星期六晚上,还是星期天早上,曾向你提过我的叔叔奥古斯特,不过我没有这样做过。所以你肯定会愿意在一位忠诚的仰慕者面前炫耀你的推理过程。」
福尔摩斯有点后悔地笑笑。「我想不起你来访的任何细节,一点也想不起来。知道这点,你可能会觉得很有趣。」
「福尔摩斯先生,请容我致歉,莫尔·艾加医师在此听候您差遗。」他一边回答,一边伸出他的左手来握我朋友未曾受伤的那一手。「好了,你是怎么推论出奥古斯特叔叔提供这个诊所经济上的支援?」
「某些迹象指出你行医时被迫力行节约。然而你有庞大的藏书大,其中好几本书相当稀有,而且你的房间设备齐全。你有个赞助人,不过你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定期接济。所以就是单笔捐赠,出资者的财富无法更频繁地提供援助。就我的经验,在没有金钱后盾的状况下,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还会捐助大笔金额,那就是近亲。壁炉上的方形照片,显然是你的双亲,他们的衣着非常简单。所以,不太可能靠这个来源替一个年轻医生建立事业。然而,我观察到你桌子后方有一个裱框文件,证明奥古斯特·艾加医师是一位有照医师。看来是你叔叔从医界退休以后,给了你一笔钱当礼物,我敢说,他同时也给你一大部分他的藏书。而你则是留着他的医生执照做纪念。」
「这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奥古斯特·艾加是我叔叔,而不是我祖父?」
「根据执照上的日期,更不要说那种字体和纸张的色泽,都排除了后面这种可能。」
艾加医师很快给我钦佩的一瞥。「我承认我暗自纳闷过,你对福尔摩斯能力的描述是否过誉了,不过我现在准备相信福尔摩斯先生是个天才了,而你则是个诚实到无可指摘的男人。」
「这种事情只是根据可见资料做出推论罢了。」福尔摩斯用他平常那种疏离的冷静态度表示异议,不过我可以看出这位年轻医师的认可让他颇为受用。
「啧!这可不能用『只是』来形容。你在你的领域里是先驱,这种特质是我相当仰慕的。我也不巧有个特殊的研究主题,但我想你已经注意到,我还没有以此致富。」
「那么,你致力于医学的某个独特分支罗?」我问道。
「而且恐怕不是非常受欢迎的一支。」他莞尔一笑。「我们这个领域打算涵盖从病理解剖学到催眠术的所有范围,各式各样的骨相学、颅骨测量学和神经学都搅和进去了。我是个心理学家。」
「真的吗?」我喊道。
「我在巴黎萨佩提埃医院的夏考(注: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法国神经学专家,他在催眠与歇斯底里症领域中所做的研究,在日渐茁壮的心理学领域中开创了新局。一八八五年西恪蒙·佛洛伊德曾经在他门下学习。)门下读了一年书。如果奥古斯特叔叔有经费,他肯定会让我在卡文迪许广场开业,而我的专业性会因为这个地理条件而得到保证。贝格街是个因犯罪侦察而受到敬重的地带,却不是心理治疗的中枢。目前我靠着转诊病人维持生计:神经症者、臆病症者,还有单纯身体有病的人。而且当然了,偶尔被刺伤的人也会找上我。」
「是啊,嗯,」福尔摩斯咳嗽着说道,「实际上我需要你协助的,就是这种事情。」
「这真是好消息!」艾加医师咧嘴笑了。「我本来就好奇得不得了,但身为一位绅士,我不方便主动开口问。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呢?」
「根据华生医师那本《医界名录》,我知道你是精神失常的专家,而且一瞥你的书架也让我明白,你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专家。《脑部失调教材》、《心理病理学与疗法》、《性病态》(注:前述著作分别由卡尔·维尼克、威廉·葛利辛恪与理查,冯·克泣夫特—艾宾所撰。)——如果你是你的藏书标榜的那种医生,你应该能帮上大忙。」
福尔摩斯简短地描述他是在什么状况下,以那副血腥惨状初次见到艾加医生。在他讲完的时候,医生点了点头,一脸深感兴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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