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挥别艾加医生,然后缓缓走回到自己家。
「你看起来很困扰,华生医师。」福尔摩斯评论道。
「我没办法相信,在写来惊吓读者的小说之外,真的有这种人存在。」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因为就连要考虑这种恶梦的可能性,都花掉我好几星期的时间。」
「那你确定我们在找的人就是这种类型?」我们拾级而上的时候,我继续问道。
「我毫不怀疑。」
「我甚至想不到你会采取什么步骤。福尔摩斯,你形容的是个怪物。」
「他既非怪物也非野兽,而是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既有全然的邪恶又有彻底的坚定信念,我怕这个男人比怪物野兽都更致命。而且我开始害怕,这种人几乎找不出来。但我会去找的,华生。我会抓到他,我向你发誓我会办到。」福尔摩斯点头表示晚安,然后一语不发地进入他的房间。
16 白教堂区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我从卧室出来时,就看到福尔摩斯已经用完他的早餐。我猜后来他就把我们所有的椅垫全部堆在沙发下面,同时替自己准备好多到不像话的香烟,然后躺在地板上,身在香烟烟雾缭绕中有如威仪逼人的异教神明。我跟他打招呼却没得到回应,所以在八点到九点之间,我一边慢慢浏览着《泰晤士报》跟《帕尔街晚报》,一边大口吞下一颗蛋跟几片培根。
「华生,如果你匀得出时间,我要跟你说句话。」福尔摩斯把烟蒂丢在伸手可及的一只茶杯里,同时喊道。
「当然可以,福尔摩斯。」我离开早餐桌,从煤桶里面挑出一支雪茄,然后在我的扶手椅上坐定。
「我不会无谓地考验你的耐心,不过单枪匹马的调查员碰到的难处是,在某个问题变得太难驾驭、无法自行判断的时候,缺少盟友来进行讨论。你当然了解我们的案件沿着三个方向进行。最主要的,而且请容我这么说,也是最没有成果的调查是环绕开膛手实际罪行进行的,而这些罪行留给我们的实体证据少得惊人。虽然昨晚我们跟艾加医师的会议,大体上来说是有帮助的,但我们的猎物还是没留下任何一点线索能够引我们通往一处住所、一个名字或一次逮捕行动。下一个调查方向关系到一个论点:无论开膛手杰克是何许人,他都靠着折磨我们得到了很大的乐趣。这个想法的基础,在于我去年二月收到的信。看来他写下恐吓短信时得到的乐趣,几乎跟他犯下可怖谋杀案时一样大;然而事实也可能证明,这种通信的渴望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最微小的一点实体线索就可以指出发信地点,并且引来他的最后失败。到目前为止我讲得还清楚吗?」
「完全清楚。」
「最后还有玛莎·塔布兰的谋杀案。」
「你还是相信那是开膛手的杰作。」
「我确实相信,但是塔布兰被刺杀一案还有另一个谜团,那就是史蒂芬·邓乐维与强尼·布莱克史东之间复杂到难以理解的故事。梦克小姐几乎才刚受雇于我们一星期,就有个陌生男子接近她,声称知道关于塔布兰之死的一切。的确,白教堂区人烟稠密,范围又不是很大,所以在理论上,她完全可能会立刻遇到一个跟开膛手有关联的人。但在实际上有这种可能吗?」
「你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奇怪吗?在我们构思出一个关联性的几天之内,梦克小姐就相当偶然地发现惊人的大线索?要是我们把那个消息来源,邓乐维先生本人考虑进去,情况就变得愈发难以解释了。我必须向你坦承,我们在酒吧里瞥见他的那个可怕夜晚,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不过我花了好几天才确定我在哪里见过他。我是在我们遇见梦克小姐的那一天看见他的,就在我们离开兰贝斯济贫院的时候。」
这个意外消息让我下巴都掉下来了。「你确定?」
「完全确定。你瞧,又多一个理由要梦克小姐仔细监视那个人。」
虽然我常常注意到,福尔摩斯偶尔会像是下棋一样地指使别人,但我始终没法适应这一点。我被他的能言善道给惹恼了,只是冷淡地耸耸肩。「或许邓乐维和梦克小姐涉及某个对抗你的阴谋呢。」
我的朋友就只是莞尔一笑。「你认为我没考虑过那种可能性?别担心了,梦克小姐不可能受雇于他,或者这么说,当初我请她帮忙的时候并未如此。」
「我可以先把个人偏见摆到一边,但你为何能如此肯定?」
「因为昨天晚上惹出乱子的那双磨损新鞋。」
「我不明白。」
「她旧的那双男鞋有两个对称的小洞,就在脚弓撑破的鞋背处,在这个湿寒交迫的时节,那种状况几乎难以忍受。然而她在我付钱给她之后的两周,都还没买新鞋。不,在我请她来与我共事的时候,她假定我是在开玩笑,而且她肯定没有另一份来自邓乐维的收入来源可以相提并论。她想,如果我恢复理智、不再付钱给她,她还会有一、两镑多出来的钱,这样就足以让她远离济贫院。」
在这一刻,我们察觉到一阵缓慢、笨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门打开来,大侦探的哥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庞大的身形进入屋内。他在政府中的高位不为大众所知,因为对那个领域来说,保密极为重要。虽然他惊人的聪明才智再怎么形容都不为过,但他坚守习惯的程度也不遑多让,所以他极少出现在白厅附近、他位在帕尔街的住处或戴奥真尼斯俱乐部以外的地方。我立刻张罗一把椅子给他,但他却站在那里,从他那不得了的高度俯视着他坐在地板上的弟弟。他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眸里夹杂着深刻的关切与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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