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的马厩里有没有一个名叫西姆的男孩?」我说。我的声音非常微弱。
那条防线内,最靠近我的六、七个士兵,过了很久都没一个人移动或说话,我以为他们不打算回答了,最后,我正对面那一个说话了——他没有十字弓弩,只有腰带上一柄刺刀,他把一只手放在刀柄上:「有又如何,小鬼头?」
「西姆认得我。」我说。
他的表情显示了他的疑问:那又怎样?
「我的主人,高华商路长有个讯息交待我,要传给夷猷统领。我没办法通过路上的群众,也没办法通过防线。但讯息很紧急。西姆可以为我担保。告诉他,孟木来了。」
士兵面面相觑。他们协商了一会。「让这小鬼过去吧。」其中一个说。但其他人说不可以。最后,最靠近我的那个刺刀手说:「我带他进去。」
于是,我随他兜一大圈,走过马厩后面颇长的一段路。对这过程,我未能每时每刻都记得清楚。当时全心投注在目标上,至于怎么到达,无关紧要。细节被凌驾一切的紧急吞没了。但我确实仍记得这几件事:刺刀手带我到他长官的小办公室,西姆进来,向那位长官敬礼,然后僵硬立定。「你认得这个男孩?」那位长官问。西姆没有转头,但视线移到我这里。他的表情整个变了,变得柔和,有如莎丝塔注视欧睿时的表情。西姆的嘴唇颤抖,他说:「是的,长宫。」
「唔?」
「他叫孟木,是个马童。」
「谁的马童?」
「诗人和狮子女人。之前,他曾跟随他们来过。他住在恶魔宅邸。」
「很好。」那长官说。
西姆站立没动。他的视线又飘向我,带着乞怜的意味。他看起来比之前苍白,也没那么多痘痘了;但显得疲倦,与我这辈子见到的很多安苏尔百姓一样。此外,他也显得饥饿。
「你携带一份讯息,是诗人克思要给夷猷统领的。」那长官对我说。
我点头。用诗人克思这大名做为通关语,可能比高华商路长的名字安全些。
「把讯息告诉我。」
「不行。讯息是给统领的,或者给缇柔亚克。」
「恶霸熹!」那长官说。过一会儿我才了解,他是在咒骂。他又上上下下打量我全身。「你是阿兹人。」他说。
我没说话。
「关于有一支阿兹军队正通过鞍部的事,外面那些市民怎么说?」
「他们说是有一支军队没错。」
「军力有多大?」
我耸肩。
「恶霸熹!」他又讲一次。他是个矮小,容貌沧桑的男人,年纪不轻,同样显得饥饿。「注意听好,我没办法通过防线到营房,因为营房和马厩之间有市民防线。假如你走得过去,那就去吧。也帮我带个口讯,告诉统领,我们这儿有九十个男丁和马匹,饲料充足,但粮食不足。你们两个都去吧。听见了吗,见习生?」
「是,长官。」西姆说。我可以看见他的胸部因为一个深呼吸而饱满。他再次敬礼,就地旋转回身,然后大步走出去。我跟随他后面,那军官跟随我后面。
军官带我们穿过哨兵防线,然后我带我们穿过那条与他们相对的市民防线。我寻找认识的面孔。玛俐不在那儿,但她妹妹蕾米在。我轻轻松松说服她让我们通过,只说:「商路长有个讯息要给缇柔夫人。」
一走到外头空濶广场的市民群众当中,我们就畅行无阻了。所幸西姆没穿制服,仅一边肩上有个蓝色绳结。只有一个人看到我们的头发,说:「那两个小孩是阿兹人吗?」不过我们已经混迹人群中了。我们推挤、被咒骂,绕过马厩东端,横越议会广场下方的台阶,靠近营房区时,必须再度面对市民防线。我又一次找到一张认得的面孔,顾迪的老朋友之一,丘铭,但我已不记得我说什么话获得通行。丘铭与他对面的阿兹卫兵说话,我记得经过好一段讨论。反正,我们通过了两方防线。一名守卫带我们横越营房区的阅兵操场,一边呼喊西姆的父亲。
我看见西姆的父亲跑过来。西姆停下来站定,正准备向长官父亲敬礼,他父亲一把将儿子抱进怀中。
「爹,胜利的状况很好。」西姆说。他在哭。「我尽可能带她做运动。」
「好。」他父亲依旧抱着他。「做得很好。」
从营房里一下出来好多士兵和军官,我们经过那长串建筑物和附属建筑物时,一路有大队护送。每逢有军官拦下我们,西姆和他父亲都在场证实,我的确来自恶魔之家,就是欧睿克思诗人目前下榻的地方,带着诗人的口信。最后,来到了这排建物的最后一栋,士兵和军官都退下。我单独继续前进,发现西姆盯着我看。我先经过一名门口守卫,接着进入一个狭长房间,房间有长窗俯看东运河的河弯。缇柔亚克迎上前。
一开始,她认不出我,我还得自报姓名。她拉起我的双手,接着拥抱我。而我,纯粹因为宽了心,差不多也要哭了。但我得传递讯息。
「商路长派我来。他切望知道,统领对于正从阿苏达前来的军队知道些什么。」
「玫茉,最好由你亲自对夷猷说。」缇柔说。她的脸孔依然肿胀、无血色,头部包扎着,可是那绷带也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像顶小帽子,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她变丑。她具有一种甜美自在的气质,仅仅是谈话也能安抚人心。因此,她带我穿过那房间,到夷猷统领床边时,我没有如同预料的那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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