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姐妹的脖子都系了一条细绳,细绳上有恩努神的小雕像——一只粗糙的泥塑猫头像。
说服依兰跟湄立一起学习阅读和书写并不困难。所以她也一起上课。她与蒂娥若一样,在学习方面缺乏自信。但湄立不会,我每次看湄立这个小妹妹教姐姐写字,总是很感动。
至于其他女孩的学习进度,始终没能超过半数字母;因为她们老是失去学习兴趣,不然就是被叫走。教导湄立的快乐让我想到,说不定可以聚集全镇的小孩一起上课。我后来实际尝试了,但总不成功。妇女不放心把她们的女儿交给任何一个男人,就托口孩子需要跟母亲去田里;或是得照顾婴儿小弟;再不然就是孩子根本没办法为了好好上完课而安静久坐;孩子的父母也想不通,为何有必要好好静下来上课。我需要拔那的支持,需要他的权威才行。
我去见拔那,提议设立一所学校,规画一个特定处所,上课时间固定。我负责教读写。至于普特,为了满足他的优越感,就请他教朗诵和文学。那位会计或许可以教一点实用的算术。拔那听着这些提议,点点头,衷心表示赞成。但等我一提出我认为合适的地点时,他却有各种推翻的理由。最后,他拍拍我肩膀,说:「学者,延到明年再说吧。现在忙得很,大家都挪不出时间。」
「六、七岁的小孩挪得出时间啊。」我说。
「那个年纪的小孩不想被锁在一间教室里!他们需要到处跑,游戏玩耍,像小鸟一样自由!」
「但现在他们并没有像小鸟一样自由啊,」我说:「他们都跟着母亲在田里做苦工,或是吃力地背着小妹小弟到处晃。像这样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际学东西?」
「我们会留意让他们及时学习。我会再找时间跟你谈这件事。」说完,他又赶着去视察谷仓的增建工程。他确实有忙不完的事,虽然他应允会找时间再谈,但我还是很失望。
为了稍稍补偿自己,我先在我希望拿来当学堂的房间演讲,事先告诉别人,我打算利用晚上时间,讲述城市邦联、边岱以及西岸其他地区的历史,想听的人都可以来。第一次共有九至十位男性听众——女性夜晚不上街。这些听众多数只是来听故事,但有两个人对各地习俗和信仰的差异非常感兴趣;对稀奇古怪的做事方法及思考方法,也痛快大笑;而且随时能谈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由于大家白天都辛苦工作了一天,所以如果我拉长时间,有半数听众就睡着了。因此,假如真要教育这些森林兄弟,必须在他们年少时期进行。
既然兴学失败,我于是有较多时间与蒂娥若和湄立相处,而我也感觉,与她们相处,比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来得快乐。我仍然继续跟随拔那,但他的兴趣都在那些急切的计划、新兴建设、社区厨房扩建等事务上。由于禽畜和菜园扩增,劫掠者带进更多东西,这座「森林之心」繁荣得更加快速了。我去千锐经常造访的啤酒屋喝淡啤酒,跟那些去过阿西安城的网罗人交谈,他们谈的都是偷窃和易物,我不禁觉得,他们被派出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搜罗奢侈品。
威宁和他的狩猎团如果结束好几天的狩猎活动归来,也会和一些伙伴来啤酒屋加入我们。他喜欢他的工作,他说工作很刺激,又不必射死任何人。我问他,森林外的人知不知道他们是谁。他说,在他刚去过的排兰村,村民都喊他们「拔那的小子」。村民虽然愿意跟他们以物易物,但会提防他们,而且总是怂恿他们去下一个城镇「剥商人的皮」。
我问威宁,劫掠者曾不曾向人提到起义的事。结果连威宁也根本没听过这件事。「起义?奴隶?奴隶怎么可能打仗?要打仗,我们必须像一支军队才行啊。」既然他不晓得这件事,我于是猜想,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被赋与出去散播起义计划这个危险任务。但我不知道那些特定的人是谁。
我问劫掠者,村庄或农场的奴隶是否经常请求加入他们。他们说,偶尔才碰到一个男孩想跟他们逃跑,但他们通常不带走对方,因为,连偷牛贼都会引来报复的追杀,何况是偷走奴隶。不过,他们倒是有很多关于逃奴自动跟随他们的故事,劫掠者中有很多人就是这种逃奴。「懂吧,我们以前就知道,不跟随拔那的小子走,就进不了拔那的城镇。」一个来自芮希河域村落的年轻人说:「我一向都在留意那些跟我相像的人。」
「你带进来的那些姑娘,也都是这样来的吗?」我问。
这句话引起哄堂大笑,以及七嘴八舌的各种陈述。我推测,有些女孩是逃奴,但劫掠者接收时必须小心,「因为有人会跟踪她们,而她们又不知道怎么藏匿行踪。何况,有的还怀了小孩。」另一个人插嘴道:「只有怀孕、貌丑、残废还有兔唇的,才会想加入我们。我们想要的那些,都被紧紧把守着。」
「那么,你们如何促成她们加入?」我问。
更多笑声。「与我们促成牛羊加入我们一样的办法。」威宁的狩猎领队说,他是个矮小,甚至算矮胖的男人。威宁曾经告诉我,他是个出色的猎人暨侦查员。「先绕到她们后面,然后驱赶!」
「但是,别碰,别碰。」另一个男人说:「至少别碰最漂亮的那、一两个。拔那喜欢尝鲜。」
他们继续讲各种传闻。带依兰和湄立进来的那几个男人也在场,其中一个讲起依兰和湄立的故事——相当夸张,因为人人都已经知道依兰是拔那最宠爱的姑娘。「她们那时刚好出来,在村子边缘的田野中,两个人。阿特与我骑马经过,我瞧一眼就向阿特眨眼示意,然后纵身下马,抓起那个美丽姑娘。可是,告诉你们,她打斗起来竟像一头母熊。她本来准备伸手拿她的刀,幸好没拿成,不然就被她开肠破肚啦。而那个小的就用她的小利刀戳我两腿,划得好像彩带一样,所以阿特不得不过来将她拉开,本来他想把小的扔在一边,但两个人抱得死紧,我就说,只好两只母泼狗一起带走了。我们把她们绑在一起,放在我牝马座骑的前面。她们一路尖叫,但我们距离房舍都够远,所以没人听见。山帕神为证,那次掠夺真够幸运的!我猜想村民可能直到半夜才发现女孩不见,但那时,我们已经在返回森林的半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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