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走。」我说:「还有她们,依兰和湄立——」
「不行,不行,不行。」她低语:「葛仔,他会杀了你。快走,现在!两个女孩和我安全无虞。」她撑着桌子站起来,颤抖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卧室。我听见她柔和的声音在对孩子说话。她抱着湄立走出来。湄立紧依着她,脸孔藏着。
「湄立甜甜,你必须跟葛仔道别。」
孩子转头,伸出两只手臂。我接过她,紧紧拥抱。「会没事的,湄立。」我说:「要跟着蒂娥若继续上课,答应我好吗?还要帮依兰学习。有一天你们两个都会变得很有智慧。」我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噙着泪,亲吻孩子,然后放下她。我执起蒂娥若的手靠在我嘴边一会儿,随即放手走了出去。
我去我房间,将我的刀用腰带佩挂好,穿上外套,《宇宙演化》放进口袋。四下看看这个有扇高窗的房间——我生平仅有的个人房间。
我从后巷离开拔那之屋,然后绕路穿过街道,走去制鞋匠的棚寮。月光如洗,月下的这座木造城市变成一座灰蓝之城,光影相接、寂静美丽。
第三部
第十一章
我一坐上千锐的铺位,他很快就惊醒了。我告诉他,我想跟他住一段时间,因为拔那之屋起了一点误会。「什么意思?」他陆续将我原本不想多说的内幕挖了出来。「那个女孩?她在你房间?噢,石头神为证!你要赶快脱身逃走,今晚就走!」
我提出辩解,说那只是一场误会,都是因为拔那喝醉酒所致。但千锐已经起床,往铺位底下摸索。「你上次留的那些东西呢?钓鱼工具之类的——找到了。我就知道是放在这里。好了。带着你这些东西,走去大门,告诉守门的说,你打算在日出之前抵达鳟鱼池。日出之前是最佳垂钓时间——」
「最佳垂钓时间是日落时。」我说。
他摆出痛苦欲呕的表情看着我。但那表情马上变了——他摸摸我的脸颊。「你挨了一拳,是吧?好在他没当场把你杀掉。再让他见到你的话,他会把你宰了。为了女人,他会那样对付男人;如果谁企图动摇他的权力,下场也一样。我见识过了。目睹他徒手把一个男人的脖子扭断。这些东西你带走,你的毯子在这儿,也带着。去大门那里。」
我呆立在那儿,茫茫然,像根柱子。
「嗳,我陪你去吧。」他虽口气不悦,但到底陪着我从后街朝城门疾行。一路上他一直交代:该怎么跟守门人说明,到了树林里要怎么做,诸如此类。「千万别走小径!任何一条小径都不可以,它们都有守卫轮班看守。我希望——对!没错,他可以带你——快点,走这边!」他换一条路,转进威宁与他的劫掠团居住的街道。他留我在棚寮外的黑暗阴影中站着,自己入内。我立在那儿,看着灰蓝色的屋顶,由于头部抽痛的关系,屋顶稍微在跳动。千锐又走出来,威宁跟着。「现在改成你们两人要去狩猎,」他说:「不钓鱼了。快点!」
威宁背着两把弓和他的箭筒。「真遗憾你有了麻烦,葛仔。」他温和地说。
我试着解释,我没有麻烦,是拔那喝醉了,所以这些惊慌举动都没必要。千锐说:「别听他胡扯。他的脑袋已经被打松了。反正,带他去到他可以脱身的地方就对了。」
「只要他们放我们出大门,」威宁说:「我就办得到。」
「那件事交给我。」千锐说。果然,他三两句话就让我们顺利出了大门。他先跟守卫聊聊,马上确定拔那还没派人来追我。那几个守卫认识我们三个,没多问什么就放行,只警告必须在日落前返回。「哦,我马上就回来。」千锐说:「我才不会半夜外出去打猎!我只是给这两个笨蛋送行。」
他陪我们走到过了菜园,抵达森林边缘。「我回来时,要怎么跟他们说?」威宁问。
「你找不到葛仔。在河边那一带。找他一整天没结果。可能落水,可能跑走了——这样行吗?」
威宁点头。
「这理由很单薄。」千锐审慎地说:「太单薄了。但我会记得跟其他人说,葛仔曾经谈到要去阿西安的事,所以,他说动你带他去狩猎,结果却悄悄溜掉。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
威宁再次点头,一点也不操心。
千锐转向我。「葛仔,」他说:「自从你出现,想把我的短裙往头上套那时候开始,你除了一直是个负担和麻烦,就没别的了。先前你拖我回来这里,现在却要抛下我而去。哎,总之,祝你顺利。朝西边去。」
他看看威宁,确定他没疑问。威宁点点头。
「还有,要远离高山地区。」千锐说完,展开双臂,紧紧拥抱我,然后走开,消失在众多树木底下的漆黑中。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威宁。他毫无迟疑地迈开脚步,走在我几乎无法看出来的一条小路上。月光在树枝和树干间闪动,让我头晕、迷茫。我一直绊倒,威宁理解我的困难后,放慢了速度。「给了你一记老拳,是吧?」他说:「所以头昏眼花?」
我是有点头昏眼花,但我说,它会慢慢消散,所以我们继续前进。那时我仍然确信,催促我逃离一场次日早晨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单纯误会,实在是无谓的惊慌。以前我见过拔那发怒,他的忿怒是无心的,发作时粗暴野蛮,但并不持久,像一阵暴雷雨吹打而过。所以我暗自打算,黎明时就告诉威宁,我要掉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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