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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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小心将鱼网放下,然后走近我。「这里是飞如兮的东湖村。」他说。

  我告诉他我的追寻时,他认真聆听。他大约三十岁,是我见过的芮叟里面个子最高的,而且,他的眼睛是灰色的。稍后我才知道,他是沼地人被埃绰军人强暴所生。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他也对我说了他的名字:拉华阿提吾喜多怡;并邀我去他的住处、去他的餐桌。「渔民陆续回来。」他说:「所以我们大家都会到『鱼蓆』去。跟我们一起来吧,到时候,你可以拿你的问题去问那里的女人。女人才晓得那些事情。」

  船只先后驶进船坞,卸下渔获。另有十多条小船,小船帆令我想起虫蛾的羽翼。村子有了男人的嗓音与犬只的吠叫,开始活跃起来。很多狗从船上跳出来,飞跃浅水,上了岸。都是精瘦的黑狗,毛浓密卷曲,眼睛大而亮。它们的礼节可以说相当讲究:先以一声吠叫彼此致意;然后用力摇着尾巴,侦查一下对方的臀部,其中一只鞠躬,另一只接受鞠躬,然后就分开,各自跟随主人。其中一条狗衔了一只死鸟——也许是天鹅,它就不与别条狗进行礼节程序,而是很当一回事地带着那只死鸟沿着岸边向西走。很快地,所有用网子和篮子装运渔获的男人都跟随它。拉华带我跟随队伍前行,来到一个位在小湾内,长了很多草的陆岬,东湖的女人村到了。

  一片草地上,已有大批妇女坐在一大张芦苇布上等候。许多孩童在四周奔跑,但都小心不踩到芦苇布。地上摆了许多盆罐及芦苇布制作的盒子,各式容器都盛装食物,有如到了一个市场。男人们同样把渔获放在苇布上展示。那条衔着死鸟的狗把死鸟放下,退后,摇着尾巴。现场谈谈笑笑,好不热闹。然而,不容置疑的是,这是一个正式场合,一个仪式:一个男人上前拿一盒或一盆食物,或是一个女人上前挑走一袋渔获时,他们都会口诵一套传统谢辞。有个老妇突然起身扑向那只死天鹅,大喊:「高拉之箭!」立刻引来更多玩笑和揶揄。妇女们似乎都知道哪篮渔获归哪个妇女;男人们则需要多一点讨论,才能确定谁拿什么食物。妇女多半早已分清楚,所以,如果碰到两个年轻人为一盒油炸馅饼争吵起来,某个妇女朝其中一人点个头,争吵就解决了,没拿到炸馅饼的小伙子只好闷闷不乐退下。等所有食物都被拿走,拉华带我上前,对在场的妇女说:「这个小伙子今天来到本村,为了寻找他的族人。他幼年时被军人抓去埃特拉城。他只晓得他名叫葛维。北方那边的人认为,他可能是喜多怡家的。」

  听完这席话,所有妇女都凑上前盯着我瞧。一个大约四十岁、锐眼锐鼻的深肤色妇人问道:「多少年以前?」

  「大约十五年前,姨娘奥。」我说:「我和我姐姐霞萝一起被抓走。」

  有个老妇高喊:「唐娜的小孩!」

  「霞萝与葛维!」一个臂弯里抱小孩的妇女说。抓住死天鹅黑腿的老妇排开众人,靠近我仔细查看,说:「对。是她的小孩。恩努安霸,恩努神!」

  「当年,唐娜去长峡找黑蕨,」一个妇人告诉我:「她带了孩子一起去。但他们没再回来,大家都找不到他们的船。」

  「有人说她溺死了。」另一个妇人说,再另一个妇人则说:「我一直都说是搜奴人带走的嘛。」那个老妇更加凑近端详我,想在我身上找出那个她们认识的女子。年轻的那名妇人则后退,用另一个不同方式审视我。

  率先跟我讲话的深肤色妇人一直没说什么,也没上前来。拿死天鹅的老妇走过去同她讲话。接着,深肤色妇人走上前对我说:「唐娜艾塔诺喜多怡是我的妹妹,我叫吉吉摩艾塔诺喜多怡。」她面容冷峻,语调严厉。

  我不觉畏缩起来,过一会儿才说:「你愿意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吗,姨母?」

  「葛维艾塔纳喜多怡。」她几乎是着急的。「你娘——你姐姐——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不曾见过我娘。我们在埃绰城当奴隶。姐姐两年前被害死了。之后我离开,去了达尼蓝森林。」我尽量简短扼要,而且说「离开」,不说「逃走」或「逃跑」,因为对这个长了一张乌鸦脸和乌鸦眼的妇人,我必须像个成年男子说话,不能是一个逃跑的小孩。

  她匆匆看我一眼,虽是看得专注,却没有与我视线相遇。最后她说:「艾塔努的男人会照顾你。」说完,她转身走了。

  其余妇人显然都希望继续注视我,并跟我说话,但她们跟从我姨母的带领。众多男人开始三三两两回各自的村子,我于是转身跟随他们。

  拉华与两个年长男人正在讨论,我没办法完全听懂他们。对我而言,喜多怡的方言很奇特,有许多我不认得的字。他们好像在谈关于我的归属,最后,其中一人转身对我说:「来。」

  我随他去他的小屋。小屋是木造框架,木造地板,但墙壁与天花板是芦苇布;没有门窗,因为只要掀开任何一面墙壁,就门户洞开了。男人放下从妇女那儿取来的食盒和食盆,走去揭开面对湖水那面墙,将它悬空绑在一根杆子上,原本的屋顶就这么往外延伸,为露台遮去午后燠热的阳光。接着,他在一张芦苇布厚蓆坐下,埋头于一个制作一半的蛤壳鱼钩。他没看我,只用手势比一比屋子,说:「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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