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绰城,阿而卡世系。」泪水在我眼眶打转。
「不过,我猜想,你的族人是沼地人?」
「我姐姐与我被搜奴人……」他引我讲出我的故事,虽然是简要版,但他让我留在故事当中,问我一些问题,没让我仓促带过。关于霞萝的死,我只轻轻带过,因为我不能让我心灵的伤痛成为陌生人的负担。讲到重返森林,如何在那里与湄立相遇时,他两眼一亮。「湄立是家母的名字,」他说:「也是小女的名字。」说到这,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望向别处。「那么,像玫茉刚才说的,你带这个孩子一起来?」
「我不能把她丢在那儿。」我说,觉得似乎有必要为她的在场致歉。
「某些人就可以。」
「她很有天分,我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学生。我希望在这里……」我住了口。我希望什么呢?为湄立?还是为我自己?
「看她需要什么,这里肯定有办法提供。」欧睿克思立刻很笃定地说。「你带个小孩,一路从达尼蓝森林来到美生城,这一趟旅程是怎么办到的?不可能很轻松啊。」
「本来是很轻松,直到我晓得……我在阿而卡世系的敌人还在追捕我,追踪我走的路。」我尚未提及托姆与侯比,所以我必须回头谈他们是谁,也说到了我姐姐的死亡是他们联手造成的。
我告诉他侯比怎么搜捕我,怎么尾随我们,也讲到渡越先驷利河的事,他屏息聆听,如同布里金营区那些伙伴聆听《申塔斯围城暨沦陷记》一样。
「你看见他溺水了?」他问。
我摇头。「我只看见马背上没人,此外什么都没看到。那条河很宽,而我无法顺着河岸一一近前查看。他可能溺毙了,可能没有。但我认为……」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宛如一条锁链断开了。」
克思静坐一会儿,沉思我的故事。「我希望玫茉和桂蕊也听听你的故事。另外,我还想多听听关于你所谓的『回想』、你的视象——居然老早就看过我了!」他仰头笑了,看似愉快,又带着疑惑的同理,他看着我。「我还想见见你的同伴,我们下楼好吗?」
屋旁有个花园,很窄的花园,夹在屋子的墙壁和后面拔地而起的山崖之间。由于近午的太阳和夏末的繁花,那个窄花园正当炫丽灿烂。那个瞬间,我忆起了那些花朵。小花园里有座很小的喷泉,泉水涓滴,称不上奔涌。喷泉周围有铺石和大理石椅环绕,石椅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小孩、一头狮子,她们在聊天——其实狮子睡着了;湄立迷迷糊糊地抚摸狮子;在交谈的是两个女人。
「来见见我妻子,桂蕊贝曦。」我们走进花园时,克思对我说。「她与我都是高山区的人,玫茉从她家跟着我们来这里,她家在安苏尔城;她是我们家今年的客人。我教她现代诗人的作品,她则教我雅力坦语——我们族人的古老语言。接下来,换你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伴认识吧。」
我们靠近时,湄立跳起来,把脸埋在我身上,黏附着我。这不像她,害我不知如何是好。「湄立,」我说:「这位是接待我们的主人,我们专程来看望的那个大人物。」
她贴着我的大腿,不肯露脸张望。
「没关系。」克思说。他的表情稍沉。但他没有再看湄立,也没有靠近她,只愉悦地说:「桂蕊,玫茉,我们必须留客人住一段时间,你们才能听听他们的故事。」
「刚才湄立告诉我们船上的小鸡。」玫茉说。阳光照在她脸上,容光焕发,明媚无比。我无法注视她,也无法移开目光。克思在玫茉身旁的大理石椅坐下,所以我坐到另一张大理石椅,把湄立带在身旁,双臂环抱她——保护她,也保护了我自己。
「我看,差不多该弄点东西来吃了。」桂蕊说:「湄立,来帮我点忙好吗?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湄立被带着走,经过克思时,她依然别开脸,不看克思。
我为她的举止道歉。克思却说:「她又能怎样表现呢?」我回想我的旅程,才领会到,除了矮子旅店主人(或许湄立当他是一种奇特的小孩),以及很慢才赢得她信任的牧牛人,湄立没和任何男人交谈,也没注视任何男人。湄立始终远避驳船船主以及其他男人。我一直没看出这一点,现在则感到心绞。
「你是沼地人?」玫茉问我。这些人的嗓音都很美,她的嗓音宛如流水。
「我在那里出生。」我只能这么回答。
「他在婴儿时期就被搜奴人偷走,和他姐姐一道,」克思说:「被带去埃绰城。可是他们抚养你长大,是准备让你成为一个受教育的男人,对吧?你的夫子是谁?」
「一个奴隶,叶威拉是他的名字。」
「你们读些什么书?我不认为城市邦联是学识发源地,虽然帕格底确实有些不错的学者,也有不错的诗人。但一提到它,一般人都想到士兵,学者反倒少了。」
「叶威拉的书,都是古书。」我说:「他不让我们阅读现代作家的书。他称那些现代作家——」
「像我。」克思宽阔的微笑乍现一下。「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涅玛啦、史诗啦、还有《初氏德训》……以前在德利水城,他们一开始也是教我那些!那么,你受教育,是为了将来有能力教导门第内的小孩。唔,学那么多很好呀。虽然让一个教师持续当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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