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茉系出高华氏系,解读神谕、为安苏尔城指点迷津本该是高华家的职责,但神谕沉寂已久。十七年来,玫茉学习阅读秘室中最后的藏书,文字滋润她的心;但家园被毁、亲人受尽折磨,让她心中仇恨不断滋长;她只知道,阿兹人是永远的敌人,她要杀光阿兹人。
知名的诗人欧睿久闻安苏尔文风鼎盛,他受阿兹人之邀,与妻子驯兽人桂蕊一同到来。阿兹人虽视文字为恶魔,却热爱诗人讲述的故事。意料不到的是,欧睿讲述的故事不仅娱乐了阿兹人,也扰动了潜伏于安苏尔城底下的暗流。
安苏尔人失去信仰与文字,在被压迫的沉默中度过十七年。
延续已久的仇恨与战争,该如何结束?
沉默了二百年的神谕,何时会再重新发声?
书籍与恶魔
「我不会阅读。」才讲完,我看他脸上的笑容快速消褪,回归原有的暗沉,于是赶紧说:「我可以学吗?」
这句话稍稍挽回那笑容,接着他望向别处。
「阅读是危险的,玫茉。」他说,并非把我当成小孩在对话。
「因为阿兹人害怕阅读。」我说。
他重新注视我。「他们是害怕没错。他们必定会害怕。」
「阅读不是恶魔或妖术。」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魔或妖怪。」
他没有直接回应我,只望进我的眼睛;一个灵魂衡量着另一个灵魂。
「如果你喜欢,我会教你。」他说。
克思颂歌〈自由谣〉
如同置身冬夜黑暗中
吾等眼目寻求黎明,
如同置身苦寒枷锁里
心灵渴望阳光,
何其盲目又何其受缚,灵魂
恒向尔呼求:
做吾等之光、吾等之火、吾等之生命,
自由!
第一章
我清楚记得的头一件事情是进入那间秘室的写画方法。
我的身量恒是那么矮小,因此,想在走廊墙壁的正确位置比画那些记号,我得尽力向上伸出胳臂才行。厚厚涂布灰泥的墙壁,有好几个地方龟裂了,灰泥碎落,露出里面的石头。整条走廊几乎全黑,而且静极了,恒常散发尘土与岁月的气味。可是我不害怕,我从没怕过那个地方。我举臂,在正确的位置移动手指,几乎没碰到灰泥表面,只是在空中比画。墙壁那扇门开启,我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光线明亮沉静,那是从挑高天花板上众多小块厚玻璃透进来的天光。这房间很狭长,好多书架沿墙而立,满满都是书。这是我的房间,我一直都知道有这个房间。依思塔、莎丝塔和顾迪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晓得有这个房间。他们不曾走到宅邸后面这么深远的走廊这里。来这里得经过「商路长」的房门。而商路长本人,由于罹病,加上跛脚,大多待在他自己的套房。这间秘室是我的秘密,是我能够独处、不被责骂、不被打搅,又不用害怕的地方。
记得我进入秘室不只一次,而是很多次。在当年的我眼中,里头的阅读桌好大、书架好高。那时候,我喜欢躲在阅读桌底下,把书叠起来充当墙壁或屏障。我就假扮成巢穴中的小熊。窝在那个巢穴里面,我觉得安全。出巢穴后,我总是把书放回它们各自所属的架子,放得准确是很要紧的。我总逗留在房间比较明亮的这一头,靠近那扇不是房门的房门。我不喜欢房间另外那头,那边太暗了,而且天花板渐低。我私下帮那一头取了个名字,叫「暗影端」。我总是远离暗影端。对暗影端的畏惧,也是我私人秘密的一部分、我「孤独王国」的一部分。它一直单单属于我个人,直到我九岁那年的某一天。
莎丝塔老是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骂我,而且那些事又不是我的错。假如我粗鲁回应,她就喊我「羊毛发」,这让我气极了。可是我没办法打她,因为她两只胳膊比我的胳膊长,可以一把将我拎起来,我只好咬她的手。结果,她母亲依思塔,也就是我的「递补母亲」就骂我,还赏我巴掌。我一气,跑到宅邸后面黑漆漆的走廊,打开那扇门,走进这间秘室。我准备待到依思塔与莎丝塔以为我离家出走,而且被抓去当奴隶了,永远不再回来。到时候,她们将后悔曾经冤枉我、骂我、掴我、喊我难听的绰号。我怒火中烧,涕泪纵横冲进那间秘室。想不到,商路长居然在里面,手拿一本书,站在那地方的清奇光线中。
商路长也吓一跳。他一脸峻厉向我走来,高举一只手臂,好像要打人了。我呆若木鸡,无法呼吸。
但他突然停下脚步。「玫茉!你怎么进来的?」
他凝望那扇门开启时应该在的位置,而当然,那时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我依然无法呼吸或说话。
「是我刚才没关门。」他说了,又不大相信自己的话。
我摇头。
最后,我终于嗫嗫嚅嚅坦白:「我晓得怎么进来。」
他看起来大为震惊,也大惑不解。但隔一会儿,他神色改变了,他说:「狄可萝。」
我点头。
狄可萝高华是母亲的名字。
我虽然有意谈谈她,却想不起她来。或者说,我虽然记得她,但那记忆不肯变成字词。记忆里:被人紧紧抱着、紧紧贴着,床铺的黑暗中有一股好闻的气味,一块粗糙的红布,一个无论怎样就是听不清楚的嗓音。过去我总认为,假如我能够安静不动,仔细去听,就会听见她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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