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还会走上前瞧瞧那块巨石。竟然有一、两次,我确实看到它出现原本没有的缺口或裂缝。
有时候,我扮演「强眼卡达」够久了,会变换一下,改扮成被送给高山人的农案子弟。我施展几个聪明招数,善用森林知识逃脱,并躲过追兵,遗让他们陷入我熟知、而他们不清楚的沼泽里,最后安全回到克思世系。年轻农奴成功逃离提柏世系之后,为什么会想重返克思世系继续承受劳役,我不知道原因,也从未想过要问明白。反正,在所有的可能性当中,这样的少年会做的就是:回家。我们的农民和牧人与住在石屋的我们同样富有,大家的财富是一体的。他们并非由于惧怕我们的力量,才一代又一代跟着我们。我们的力量能保护他们。凡是不熟悉的人事物,他们会害怕;熟悉的人事物,他们就依附。然而,要是我被敌人抓了去,我晓得该往哪里逃。早在年少之时,我就已经知道,不论是这整片高山地区,或是我母亲口中那个宽濶明亮的平地世界,都没有一个地方,像克思世系的秃山丘、小树林、岩块、沼泽一样,能让我如此满怀热爱。即使现在,我仍然知道这一点。
第三章
父亲讲的故事当中,另一个非比寻常的故事是关于突袭杜奈。那个故事,从头到尾我都喜欢,因为它有最快乐的结局。就我所知,那个结局就是——我本人。
父亲长大,到了需要讨老婆的年纪。寇迪和足莫的领地都有我们世系的后代。平日,我祖父一向努力与寇迪世系的各世家维持良好关系,也尽力修复克思世系与足莫世系之间由来已久的交恶感。因此,若有别人去突袭他们,我祖父一向不参与,也不让自家人去抢他们的牛、偷他们的羊。当然,这一方面是出于他与各领地的情谊关系,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希望儿子能在他们几个世系里面找到妻子。虽然说,我们的天赋是父传子,但没有人怀疑,一个血统纯正的母亲的确能强化天赋。所以呢,由于在家族领地内没有纯正血统的女孩,所以我们改看寇迪世系,他们世系有几个我们家族的年轻人,但只有一个适婚女子,她的年纪比凯诺大二十岁。这种老少配的婚姻太常见了——为了「保留天赋」,什么事都没关系。凯诺本人对这样的婚配有点犹豫。可是,还没等到欧睿有什么进一步的动静,足莫世系的阿格领主就为自己最小的儿子先向那个女子提婚了。寇迪世系原就受制于阿格,所以,当然把那个女子给他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足莫世系可以为克思世系提供世系内的新娘了。只要再等个几年,就有两个女孩很适合婚配,她们也会很高兴嫁回亲族的领地。只是,足莫世系与克思世系之间的旧恨,在阿格心头依然强烈。所以他拒绝了欧睿的请婚,对他提供的婚配条件也看不上眼;而且,还提早在两个女孩分别十四、十五岁时,仓促把她们都嫁掉:一个嫁给农民、一个嫁给农奴。
这举动对两个女孩是一种蓄意的侮辱,对她们出生的世系也是一种蓄意的侮辱,更糟的是,还蓄意弱化了我们的天赋。各个不同领地的居民,没几个人认同阿格那种傲慢自大。毕竟,不同力量之间的竞争是一回事,直接针对力量给予不公平的打击则是另一回事了。然而,由于足莫世系非常强大,阿格领主在当地一向为所欲为。
于是,凯诺就娶不到克思世系血统的女子了。诚如他对我说的:「阿格帮了我两个忙,一是免除我与寇迪世系那个老女人结婚,二是免除我与足莫世系那两个可怜的丑八怪女孩结婚。所以,我就对父亲说:『我要去突袭抢人』。」
欧睿以为凯诺打算突袭峡谷区一些小领地,或者是向北突进到摩各世系——因为他们素享盛名,特产良驹与美女。然而,凯诺脑子里想的,是更大胆的冒险。他召集一队人马,有克思世系几个年轻壮农、寇迪与克思合婚的一对夫妻,还有特诺乐得,以及几个不同领地的壮汉,他们觉得出去小小掠夺一番,带回一些农奴或战利品也不错。这伙人于五月某个上午,在高崖下方的岔道集合,随后沿着狭窄山径,骑马向南方前去。
北方高山人很多年没去南方平地突袭了。
这群伙伴当中,农民穿的是硬挺的厚皮上衣,头戴黄铜盔,并且携带长矛、棍子,以及长匕首——以备万一打起血战来。世系的男人穿黑色毛毡料子的男短裙及大外套,但双脚什么都不穿,头上也不戴什么,黑色长发编成辫子状或棍子状。他们没带武器,除了一柄狩猎用刀和他们的眼睛。
「刚瞧见我们这伙人的模样时,我真想先去摩各偷几匹马回来。」凯诺说:「假如不看我们勉强凑数的那些座骑,这一伙人还蛮有看头的。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我骑『国王』——」国王是花妮的父亲,一匹高大的红马。「可是,特诺却骑一匹犁田的老母马,巴托竟然骑一匹瞎掉一眼的杂色小马。倒是那三匹驴子,长得倒很好,是父亲饲养的好品种其中三匹。我们领着它们同行,准备用它们载战利品回来。」
凯诺笑了起来。每次谈起这个故事,他总显得轻松愉快。我在心里描绘出那个小队伍,几个一脸正经、双眸闪亮的年轻小伙子,骑着步履蹒跚的马匹,响着铃铛,一个接一个走出高山地区,穿过青草和岩石交错的狭窄山径,向山下世界前进。他们回头远眺时,页恩山一定高耸入云,还会看到峭壁灰蒙蒙的贝利山,而群山的最后,就是傲视群雄的卡朗山脉,它巨大的山头永远戴着白色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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