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礼服_[法]皮耶·勒梅特尔【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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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三十日

  应该要防患未然,不然我可能会失去她。现在我总是知道苏菲在哪里。这样比较保险。我看着她:真的不像怀孕的人。听说有的女人会这样,要一直等到最后才看得出来。

  六月五日

  会发生这种事,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一定是长期累积的关系:数月来的压力和考验,还有最近几个星期,各种大小事件更是接踵而至,萝尔要告她毁谤,文森又出车祸……。昨天,苏菲大半夜竟然跑出去,这也太不寻常了。去桑利斯。我还在那边想半天这个和艾森会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苏菲刚刚流产了。一定是情绪起伏太大的关系。

  六月七日

  昨天夜里我觉得非常难过。一种无法解释的焦虑让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立刻就认出那些症状。每次碰到跟怀孕有关的事,我就会这样。不一定每次都会,但常常。当我梦见自己被生出来时,妈妈脸上那种喜悦的表情,妈妈已经不在的事实就会引起我一阵可怕的痛楚。

  六月八日

  文森又被送到圣西蕾诊所去做复健。最新消息比我之前预期的更令人担忧:再过一个月左右他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七月二十三日

  我好一阵子没看到苏菲了。她去她爸爸那边小住。不久,四天而已。然后她就直奔嘎尔许去找她老公了。

  说真的,消息不是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目睹这一切。

  九月十三日

  天啊!我又再一次地受到了震撼。

  虽然心里多少有点谱,但竟然会到这种地步……。我是看了一封写给她爸爸的伊媚儿才知道文森今天早上要出院。所以一大早,我就到诊疗所的院子里去占位子,在最北边靠围墙处,可以将整栋建筑物尽收眼底。我等了二十分钟,就看见这对夫妇出现在医院主要建筑入口的石阶上。苏菲推着坐在轮椅中的老公,从残障人士专用的坡道走下来。我没能将他们看得很清楚。于是我站起来,走另外一条平行的小路靠上前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轮椅中的那个人,好像只是文森的影子。脊椎应该是伤得很厉害,但不只如此而已,去算他身上还有那些能动的地方还比较快。他现在的体重可能只有四十五公斤,整个人缩成一团。他那颗也许会左右摇晃的头,勉强被一个颈托撑了起来。我不是看得很真切,但他的眼神似乎十分呆滞,蜡黄的脸色有如一只木梨。想想这家伙还没三十岁就落得这般田地,真是恐怖。苏菲推轮椅的模样,有股令人钦佩的牺牲精神。她看起来很镇定,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我觉得她走路的样子有一点僵硬,但要知道,这个女孩子的烦恼有多少啊。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尽管碰到这么多变故,但她仍不流于俗,没有那种修女还是看护的殉道嘴脸。她推着轮椅,就这样。然而她实在该想想怎么处理这个植物人。我也是。

  十月十八日

  真的很凄惨。这个省分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已经不太明朗——这已是最客气的说法——但现在这种景况,简直是惨到最高点。这么大的房子,一个这么孤单的女人。只要有一点阳光,她就会把她那个坐在轮椅上,耗去她所有时间和精力的残废丈夫,推到门前石阶上晒太阳……。看着实在可怜。她在他身上盖了好几条大围巾,然后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对他说话,一面抽着不计其数的香烟。也很难去判断他到底懂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的头总是晃来晃去,不管她有没有在讲话。从望远镜中,我看到他的口水会一直滴,真的很讨厌。他想表达什么,但再也说不出口了。我的意思是:他已经失去了咬字发音的能力了。只能用叫的,各种不同的叫声,不然就是在喉头咕噜咕噜作响。他们两个都试着跟对方沟通,苏菲真的很有耐性……,要我,我办不到。

  剩下的,我都尽量低调了。有时候也不能做得太过火。我现在大概都是早上一点到四点之间过去,先用力摔一下某扇窗户的遮光板,然后等上半个小时,再把装在室外的那盏灯泡打破。等到苏菲打开她房里的灯,楼梯上的那扇窗户也亮了,我才不慌不忙地离去。重要的是维持那种气氛。

  十月二十六日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得有点早。

  我听说萝尔已经把对苏菲的控告撤回了。她甚至还跑来看她。只是两人之间那种打破的东西很难再黏起来了,不过这个萝尔的本性还不错,明显是个不会记恨的人。苏菲面无表情,也无话好说。

  我大概一个星期去看她两次(帮她调整用药剂量,把看过的旧信归回原位),其他的时候,我还是透过她的伊媚儿来掌握状况。我不太喜欢事情进展的方向。人们可能会在这种得了忧郁症似的昏昏沉沉中,耗上好几个月或者好几年。应该要振作起来。苏菲试着动起来,她想请个人来家里帮忙,但在这种地方不容易找到,更别说我一点都不赞同。我于是去拦她的信,但有时拦有时就放行。我是看准了苏菲还这么年轻,就算非常有爱心,还是会松懈下来,还是会问自己在这里干什么,能够再撑多久。我知道她在找解决办法:她想搬家,想回去巴黎住。而我,我没意见。我只是不想再被这个植物人拖累太久。

  十一月十六日

  苏菲没有一分钟的安宁。刚开始的时候,文森还会乖乖地坐在他的轮椅上,她就可以去做别的事情,再回来看他……。连这样也愈来愈不容易。最近几天更是难之又难。譬如她把他留在门口石阶上,不消几分钟,他的轮椅就会一直滑到都快掉下去的边缘上。她叫了工人来装斜坡和护栏,到处他可能前往探险的地方都围上了。他甚至有办法一路推进到厨房那边,令她百思不解。有时候,他会去抓一些物品,一些非常危险的东西,不然就是大吼大叫。她急急忙忙跑过去一看,却总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何以骤然有如此的反应。文森现在认得我了。每次他一看到我靠近,眼睛就会睁得老大,开始发出一些咕噜咕噜的怪叫。他当然怕了,他一定觉得大难要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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