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去医院再见到她时,他又恢复左右逢源,完全入戏的状态。他精确地知道自己的台词,动作,如何对答,如何表达。
这会儿,他甚至可以再度感受到他的愤怒:苏菲从医院里逃出去,而且这次竟然过了六个多小时,医院才晓得通知他!那个打电话给他的护士,不晓得该怎么开头。「贝尔格先生,您太太是不是回家了?」法兰兹的回答从电话那头传回来,她吓得立即退避三舍,让医生来听。
知道她逃走后,他还有些时间来想下一步棋。那两个宪警可以在那边慢慢地喝咖啡,谁会比法兰兹更有办法找到苏菲。他跟踪这个连续杀人凶手已经三年了,全法国到目前还没有一个宪警队知道她在哪里。这个女人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从头到脚,苏菲的底细他全部一清二楚,但连他都说不出苏菲此时此刻的行踪,何况这两个宪警……。法兰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很想叫他们去吃屎。他最后只是说,紧张兮兮地:
「您想可以很快找到她吗?」
做先生的都会这么问,不是吗?钟德海对他抬起一边眉毛。这人不像外表那么蠢。
「我们会找到她的,先生,一定要找到,」他说。
他小口小口地啜着烫嘴的咖啡,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法兰兹。他放下杯子。
「她可能到谁家去了,今天晚上或明天就会给您打电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有耐心,您也知道……。」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
「她从前有过这样吗?就这样跑掉……。」
法兰兹说没有,不过她多少有点忧郁倾向。
「多少有点……。」钟德海沉吟道:「那您们有家人吗,先生?我是说,她有家人吗,您夫人?您有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他还来不及细想,事态便急转直下。玛莉安·贝尔格,本姓勒布隆,她还有什么家人?前几个月的时候,当他问起她的过去,她是曾经捏造了一个宪警队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原生家庭……,危险地带。法兰兹又帮他们添咖啡,趁机思索。他决定换了策略,脸色一变,很不高与地说:
「原来您的意思是你们还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是吗?」
钟德海没有回答,望着他的空杯子。
「如果她过了,这么说吧,三、四天还没回来,我们就曾开始调查了。您知道,先生,通常在这种状况下,大部分的人几天内都会自己回来。而且在这期间,他们几乎都会躲在家人,或朋友那边。有时候,只需要打几通电话。」
法兰兹说他明白。如果他有什么消息,一定不会忘记……。钟德海说这样是最好的。他谢谢他的咖啡。他那个跟班也点点头,一面看着门口的擦鞋垫。
法兰兹让自己等了三个小时,他觉得这样应该蛮合理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在他的手提电脑荧幕上又检视了一遍他们这个地区的地图,上面一个红色会闪烁的方块,能够显示出苏菲手机的所在位置。现在这个方块就在他们公寓的上面。他在屋子里找了一下,原来她的手机就放在写字台抽屉里。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没有办法马上说出苏菲在什么地方。动作快点。找到她。他回想一下她的药物使用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给她制造出来的忧郁状态,不可能马上得到减缓。无论如何还是得把她带回来。非这样不可。玩完了。结束了。他愈想愈愤怒,但运用呼吸练习控制下来了。他反复地思索着问题。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里昂。
他看了一下表,决定摘下电话话筒。
那头让钟德海来听。
「我太太在一个朋友家,」法兰兹急促地说,好像既高兴又终于解脱的样子:「在贝桑松附近。」
「很好,」钟德海的语气听起来很满意:「那她人还好吗?」
「嗯……,总之,听起来不错。她有点不晓得自己在干嘛,我觉得。」
「很好,」钟德海又说:「她要回家了吗?她有没有跟您说她要回家?」
半晌没有回答。
「哪个时候?」
法兰兹的马达在飞快地转着。
「我觉得她最好先休息一下。几天后我再去带她回来,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
「很好。等她回来了,可能要请她过来一趟宪警队。有些文件需要她签名。不过一点也不急!让她先休息……。」
然后那个钟德海,就在要挂断前:
「对了,有件事,这个……,您是不是刚结婚不久啊?」
「快六个月吧。」
钟德海没说话。可以想见电话筒上面他那双瞄来瞄去的贼眼。
「那她……,她这么做,您觉得……,跟你们的婚姻有没有关系?」
法兰兹凭直觉回答道:
「她婚前就已经有忧郁症了……,不过,没错,当然,这不是不可能。我会跟她谈谈。」
「能这样最好,贝尔格先生。真的真的,这样最好。谢谢您这么快就通知我们。等您去接您夫人时再跟她谈谈……。」
古尔菲赫路就在贝勒古尔广场的旁边。有钱人住的地方。法兰兹用网路上的地图工具又绕了一圈,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差别。
他找不到一处适当的观察哨。昨天,他被迫换了好几家咖啡馆。今天早上,他租了一辆汽车,从车上他可以较容易地观察到那栋楼,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跟踪华乐莉。当年她跟苏菲往来频繁的时候,还在一家运输公司上班。如今她换工作了,到一个跟她一样无用一样有钱的男生开的公司里帮忙。那个男的深信自己对服装设计有一种使命,那家公司就是那种你可以在里面拼命干个两年,然后发现一毛钱都没赚。只不过这对华乐莉或她男友来说都无所谓就是了。早上她离开住处时,步伐机警而坚稳地走到贝勒古尔广场上,招了一辆计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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