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礼服_[法]皮耶·勒梅特尔【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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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见到她下楼,就知道苏菲不在她家。华乐莉是个开门见山的女孩,一点点心事都藏不住。法兰兹看她走路的姿态,就知道此时此刻她必是没有烦恼,才能表现出那样自信满满,高枕无忧的样子。他几乎要确定苏菲没有来找她了。再说。华乐莉·朱尔丹是个太自私的女孩,不可能去藏匿一个像苏菲·杜盖这样被警方全面通缉的连续杀人犯,就算她们是童年的玩伴。这个女孩有她的极限。很有限的极限。

  可是万一他料错了呢?待华乐莉走远后,他还是上去了她住的那层楼。三重锁点式的保险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很久。如果有别的住户进出,他就假装正要上楼或下楼,然后再回来偷听。没有一点声响。一整个白天里,他一共来听了四遍,耳朵贴门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有三个多小时,到了傍晚六点,公寓里的人家开始传出电视、收音机、谈话等各式各样的声响,即使有墙壁隔音,但这些干扰让他再也无法分辨那些极其细微的声响,是否意味着华乐莉那个应该是空的单位里,正存在着某种存在。

  晚上八点多,华乐莉归来时,法兰兹还在——在这个楼梯间要上楼的几个梯阶上。华乐莉没说什么,直接进了门。他又立刻把耳朵贴上去。接下来好几分钟里,他听到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的动作(厨房,浴室,抽屉),然后是音乐,最后是华乐莉讲电话的声音,在离进门的走道不会很远的地方……,一个很亮的声音。她在开玩笑,但她说不行,她晚上不出门了,有工作还没做完。她挂上电话,厨房的声音,收音机……。

  显然他这个决心下得不是很笃定,但他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他急急地走出公寓。塞纳马恩省远在四个小时的车程外。

  新圣玛莉城。离默伦三十二公里。法兰兹先是绕了好几圈,确认附近已经没有警察在监视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不过日子久了,他们的人手也实在不够。只要没有最新被害者出现让媒体又开始群情激愤的话……。

  他把租来的车停在镇口一家超市的停车场上。然后徒步走了四十几分钟,来到一处小树林,林里面有个废弃的采石场,他撬开栅门进去,从那儿可以很轻易地俯瞰整栋房屋。没有什么人会从这里经过。晚上也许有几对情侣,不过应该都是开车进来。一点被识破的危险也没有:车头灯会给他预警。

  奥维涅先生一共出来三次。前面两次是去拿衣服——洗衣房设在一间似乎和主屋不相连的耳房里——和去开信箱——信箱就在路边,比路面低一点,距离屋子大概五十公尺。第三次,他开车出去。法兰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他还是留下来了。这个村子那么小,何况他用走的也不可能跟得上。

  派崔克·奥维涅过了一小时又二十七分才又返抵家门。他出去的时候,法兰兹便不断地用望远镜观察这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他当时一看到华乐莉·朱尔丹走在街上,就有多么地肯定苏菲不在她家的话,那他现在的感觉就有多么地不确定。也许是时间在过,分秒的流逝令人愈来愈焦躁,这些都让他不禁暗自期待起一个快速的解决办法。另外一个让他等下去的理由是:如果她也不在这里,那他实在不晓得她会去哪里了。苏菲的忧郁症很严重,她还想自杀。非常之脆弱。自从得知她的失踪消息后,他一直无法平息胸中的怒火。他非把她找回来不可。「该做个了结了,」他不停地跟自己这么说。他怪自己为什么要等这么久。难道不能提早完成吗?他不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把她找回来,然后做个了结。

  法兰兹不知道此刻苏菲的脑子里会怎么想。如果,她又想去寻死呢?不可能,不然她就不会从医院跑出去了。医院里面的自杀管道才多呢,甚至可能是最容易成功的地方。她可以再度割腕,那些护士不可能每隔五分钟就去巡一次……。为什么要跑掉?他想不通。苏菲已经失去判断能力。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在一间咖啡馆待了三个小时之后又回来,问她做了什么也回答不出来。想到这里,他只有一个结论:苏菲从医院出走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目的地。她不是离去,是在逃避。她想摆脱她的疯狂。她终究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他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不出有谁会收留一个像苏菲·杜盖这种连续杀人的通缉要犯,如果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的话。苏菲为了变成玛莉安·勒布隆,应该把所有的关系都断绝了吧,除非她根本随便乱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应该不久就会回家了),看来只有这里,她父亲这里,能让她感到安全吧。现在他需要的只是耐性。

  法兰兹又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继续观察那头正在慢慢倒车入库的奥维涅先生。

  她的工作还没做完,不过今天实在过得很慢。她急着回去。通常,因为她来得晚,所以晚上都待到八点半,甚至九点才下班。她离开时说明天会早点来,边说其实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在回去的车上,她不断地复习她可以以及不可以做什么,该做以及不该做什么。对一个从来没有纪律观念的人而言,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坐计程车时用心不在焉的样子翻着一本杂志。走在街上,不要对四周看上任何一眼。按下大门密码,拉开大门,心情愉快的样子。她从来不坐电梯的,今天也不例外。接着来到她那层的楼梯间,掏出钥匙,打开,关上,转身。苏菲就站在她面前,身上还穿着昨天来时的衣服。苏菲像个正在指挥交通而精神紧张的晋察,急急地对她打手势:继续下去,跟平常完全一模一样!华乐莉也用手比了个OK,她往前移动,一面努力回想自己平日的作息习惯。就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被卡住了。突然之间,她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苏菲之前才帮她演练过好几遍该做的动作,但这会儿……,全忘了。华乐莉的脸变得像蜡那么白,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苏菲。她再也无法动弹,苏菲两手往她肩头一摁,强令她坐在那张靠近门口,通常她一进门会把包包往上一搁的椅子上。苏菲紧接着跪在地上,把华乐莉的鞋子脱下来,穿在自己脚上,然后开始在屋子里走动起来。她走进厨房,打开又关上冰箱,到厕所去,门也不关,按下冲水钮,进去房间里……。这时,华乐莉也回过神来了。她觉得很对不起苏菲,她没有好好表现。苏菲又出现在门框里面,神经质地冲着她笑。华乐莉闭上眼睛,觉得松了一口气。当她再睁开眼睛时,苏菲正伸手把电话递给她,眼神里都是疑虑。华乐莉发现她的第一个机会来了。她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小心!苏菲提醒过她,千万不要加油添醋,没有什么比这还糟糕。于是她用有节制的轻快语调说不,今晚她不出去了,因为还有工作,然后笑几声,比平常花更多的时间听对方讲,然后道别,好好好,我也是,我拥抱你,掰掰,走进浴室,洗手,摘掉隐形眼镜。等她再回来走道时,苏菲还站在那边,耳朵贴着大门,眼帘低垂,神情十分专注,仿佛正在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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