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礼服_[法]皮耶·勒梅特尔【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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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出去吗?」她又问。

  他看着自己的脚,上面都是泥巴,好像它们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我是说,没有……。」

  看来真的是有什么不对劲。苏菲向前走了几步,强迫自己把手放在法兰兹的后颈上,这个动作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但她挺住了。她转身去烧开水。

  「你要茶吗?」

  「不要……,唔,好吧……。」

  诡异的气氛。好像她已经走出黑夜,而他才刚要进去。

  他的脸色惨白。他只说:「我觉得不太舒服。」已经两天了,他几乎没有进食。她问他要不要来点优格:他吃了三杯她悉心为他准备的优酪乳,也喝了茶。然后他呆在那边,坐在桌前,望着防水桌布。喃喃自语。那种阴森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他可以这样一呆恨久,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然后他开始哭。就是哭。脸上没有任何忧伤的表情,泪水直直地滚落在防水桌布上。已经两天了。

  他笨拙地擦擦眼睛,然后说:「我生病了。」他的声音在发抖,看来不假。

  「可能感冒了……。」苏菲答道。

  那种把泪水归咎于流行性感冒的白痴句子。但法兰兹这种哭法,着实今人意想不……。

  「去躺躺吧,」她又说:「我去帮你弄点热饮。」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好,很好……。」不过她没听清楚。气氛很奇怪。他站起来,转过身,走回房间里,和衣躺在床上。她帮他泡茶。大好时机。她确认他还躺着没起来,然后打开垃圾孔……。

  她脸上没有微笑不过她内心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整个情势倒转过来了。命运之神现在换边站了,祂至少可以为她做到这点。当她看到他开始露出脆弱的一面时,便决定出手了。从现在开始,她对自己说,她是再也不会放手的。除非她死。

  她一走进房里,他便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好像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好像他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对她说似的。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你应该把衣服脱掉……,」她边说边露出忙碌的样子。

  她把几个枕头叠起来,拉拉被单。法兰兹站起来,慢慢地褪下身上的衣衫。他似乎非常沮丧。她笑道:「你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要躺回去前,他端起她为他泡好的那碗茶。「这个会让你好睡一点……,」法兰兹喝了起来并说:「我知道……。」

  【……】

  莎拉·魏斯于一九六四年与比她年长十一岁的强纳斯·贝尔格结婚。从这样的择偶行为我们可以看出,患者一直在追求一种或多或少可以替代逝去双亲的象征性亲子关系。强纳斯·贝尔格是个十分活跃,富想像力,辛勤工作而且非常具有生意头脑的生意人,他抓住了二次战后经济复苏时期的绝佳商机,在一九五九年创立了法国第一个连锁超商,经过十五年的发展,转型为大型加盟企业,在全国拥有不下四百五十家的加盟店,为贝尔格家带来巨大的财富。即便在七〇年代碰上石油危机,也因为创始人的谨慎经营,贝尔格家不但分毫无损,反而因为转投资房地产而更加欣欣向荣。贝尔格于一九九九年辞世。

  强纳斯·贝尔格的稳重和对妻子的深情,一直是患者心目中无法取代的安全支柱。贝尔格夫妇最初几年的婚姻生活,似乎被莎拉一开始并不明显,但愈来愈严重的抑郁倾向所影响,这些倾向逐渐演变成真正的忧郁症。

  一九七三年二月,莎拉第一次怀孕。贝尔格夫妇得知后可谓欣喜若狂。若说强纳斯·贝尔格也许暗自希望生个男孩,莎拉却是比较渴望女儿的(显然可以成为「理想的修复体」和为原初的自恋情结失血止血的姑息剂)。这个假设可以从贝氏夫妇在妊娠初期表现出来的高度幸福感以及莎拉抑郁现象的几乎完全消失,得到证实。

  莎拉一生中的第二个决定性关键(继父母双亡之后),是一九七三年六月,她早产生下一名死产的女婴。重新裂开的伤口引起她某种莫名的憎恨感,而此一情感甚至在她二度怀孕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

  苏菲确定法兰兹已熟睡之后,就到地下室去找出的他那本日记,拿到楼上来。她点了一根烟,把笔记本放在厨房桌子上,开始读起来。从第一行开始,所有的解释都在那儿了,一个不缺,完全就像她想像的那样。她一页一页地翻,恨愈来愈深,终于像个球似地堵在她肚子里。法兰兹笔记本里的一字一句,完全可以和他贴在地下室墙壁上的那些照片相呼应。在那些人物特写之后,接着是一连串的人名:最先出现的是文森和华乐莉……,偶尔,苏菲会抬头看看窗外,摁熄香烟,又点燃另外一根。如果法兰兹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她可能会一刀插在他肚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她是那么地恨他。她甚至不用等他醒来,现在就去将他刺死,绝对易如反掌。但因为她是如此地恨他,所以她什么也没做。她有好几个终结方案,不过她尚未决定采用哪一个。

  苏菲在橱柜找到一条毯子,她现在睡在沙发上。

  法兰兹从十二个小时的昏睡中醒过来,但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脚步迟缓,脸色非常苍白。他望着苏菲铺在沙发上的毯子,没说什么。他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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