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志杰与赵昭远按照对社区的熟悉程度,仔细商量了一下抽调的人选,确定几个重点部位开展侦查。下班时分,各路特勤的信息不断反馈过来,各类经过公园的汽车号牌,从阴沟里淘出的女性衣服,酒鬼、流浪者、偷情的男女……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单志杰开车返回分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泊好车,值班室通知栏里的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晚八点,在中心医院法医检验室进行无名尸体解剖,请范友才准时参加。”
中心医院法医检验室是市局设的专业验尸场所。狭小冰冷的房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中间是一张长金属台子,上面是白色盖尸单掩盖的尸体。单志杰在台子侧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想着又要看到女尸菊花瓣一样的嘴唇,心中战栗了一下。
市局的法医和护工陆续进来,还有医院的一名男护士。尸检室里清一色的男士,还有三四杆烟枪,特别是主刀法医,手里拿着解剖刀,嘴里衔着烟卷,弄得整个室内乌烟瘴气。主刀法医一边解剖,一边与单志杰聊天:“忙活了一整天,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单志杰耸了耸肩:“还没有,也许是某个狂人干的吧。”
盖尸布揭开了,菊花唇像强磁场一样吸引着单志杰的目光。他不得不放低视线,盯着锃亮的台桌腿,听着主刀法医的解说:“……肌肉活力表明她的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头部完整,颅骨严重骨折,大面积淤斑血肿使面部特征难以辨认。鼻软骨错位,嘴唇被切割成不规则状。颈部左侧有一块陈旧性疤痕,右边有一颗黑痣,没有可见伤痕。前胸有多处伤口……”
主刀法医吸了一口气。单志杰抬起头,看见他大口地抽着烟。助手在专心记录,其他几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尸体。“……乳房缺失,但乳腺分泌状况表明死时没有怀孕。”
主刀法医拿起手术刀,开始检查下半身。单志杰闭上眼睛。“腹部紧致有弹性,没有妊娠史,会阴部有伤疤……现在检查手足。右脚拇趾甲缝里有一小块黑黄的垢,左手拇指甲破裂,裂口处夹有几根银白色丝状羽绒或纺织物……”
单志杰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单局,我是阿高,公园死亡的女人可能是四哥的女朋友。她已失踪四天,四哥正带着小弟到处找……”
“单哥,我是耗子,你打听的那个女人可能是丁丁的姐姐。丁丁说,他姐从澳门回来十几天了,虽然不在家住,但每天还是要给家里打电话的,但最近四五天没与家里联系,也没跟原来的男朋友在一起。”
检验还没有结束。单志杰立即与主刀法医商量组织认尸。鉴于全尸辨认可能会吓坏当事人,只进行局部辨认,重点是颈部的疤痕和黑痣、是否生过小孩儿以及会阴部位的伤疤。
短信里提到的“四哥”,大名费长忠,聚众赌博、吸毒、打架斗殴、收取保护费,违法犯罪的事没少做,也多次被抓,但每次都被人打招呼以工作特勤的名义放了。单志杰以前也跟他打过交道。
费长忠是公安的“老朋友”,对警方的那一套熟门熟路。接到阿高的电话,说是公安让他前来认尸,立即摆起架子,要公安出具请他认尸的文书。单志杰指示赵昭远打电话给费长忠,限他五分钟过来,否则兜他的老底子。费长忠只得乖乖跑了过来。
费长忠要找的女朋友叫史晓梅,小名娅娅,现年二十八岁,原是白田县人,2002年在深圳打工时,嫁给了一个澳门老板,现已入籍澳门。因为与澳门的公婆不和,自2006年以来,史晓梅大部分时间在东洲居住。2006年底,费长忠与史晓梅在酒吧相识,不久同居。在黑道上,史晓梅被称作“四嫂”。2010年底,费长忠发现史晓梅与其他男人交往,但史晓梅胡搅蛮缠,费长忠拿她没办法。两人没有完全断绝关系,史晓梅有事总是找费长忠帮忙,而且不论跟哪个男人交往,她从没有拒绝过费长忠。
这次史晓梅在澳门住了一个多月回来,一直跟费长忠在一起。四天前,史晓梅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打的离开,就再也没有露面。
费长忠见到主刀法医给他看的三个部位,立即泪流满面:“是史晓梅,绝对不会错!肯定是他杀的,只有他才会这么恨她……”
事有凑巧,这个史晓梅就是耗子所说的丁丁的姐姐。丁丁大名吕丁克,他和母亲走进验尸室时,费长忠已经离开。吕丁克的母亲一看到尸体颈部的疤痕和黑痣,大叫一声“娅妹子”便晕倒在地。
主刀法医立即托起她的头,熟练地掐人中。她悠悠地醒了过来,头还托在法医的手里便骂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肯定是他!娅妹子千不该万不该,你也不该杀她啊!你要杀她,也没必要千刀万剐啊……”
单志杰翻阅着费长忠、吕丁克、吕母三份询问笔录,认尸过程一致,认尸部位一致,指认对象一致,认尸之后,指认凶手一致,而且语气惊人一致。他们一起指认的凶手是——吴戒之。
第二章
吴戒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惘过。他不敢出门,出门也只是像一只苍蝇在粥锅有限的空间里嗡嗡飞一样,只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附近徘徊。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深色风衣的领子高高地竖起,把半张脸埋在其中,踯躅在绿化带与绿化带之间,时而停下脚步,透过淡青色的烟雾,冷眼望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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