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黄向东只好梦游似的走到解剖床附近,慢慢伸出手接过冈本和贵宝院递上来的手术刀。小男孩被固定在解剖床上,圆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停地呼呼喘气。贵宝院说:“三条君,你的手抖得太厉害,这样会影响手术效果。别紧张,你可以把手术对象看成是一头猪,那样就好多了。”
石川在旁边指导,黄向东拿起手术刀,慢慢凑近小男孩的胸口。小男孩已经失语,看着黄向东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哀求。黄向东喘息着紧闭双眼,根本没法做动作,冈本说:“尽量放松,你可以闭着眼睛下刀,就当自己在宰一头猪。”
黄向东胃里一阵阵翻腾,“我、我能不能下次再参加手术?今天我喝了点酒,很不舒服。”
冈本说:“三条君,实话说吧,今天你的手术是北野部队长亲自安排的,如果你拒不完成,那我们就只能把你扣押起来。但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等你完成手术后,我们再回到酒吧继续喝酒。”
贵宝院和石川都很高兴,催促道:“三条君,请尽快动手吧,我们都等不及了。”黄向东只好闭上眼睛,颤抖着把刀锋压下去,触碰到小男孩胸口皮肤的时候,他震了一下,下意识缩回手。石川不快地说:“别浪费时间,请动作快点!”
黄向东哆嗦着压下手术刀,过了很长时间,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解剖室的。在休息间内,贵宝院和石川边用手帕擦手,边低声谈笑,内容无外乎说三条君如何拘谨,这第一次的经验又何其宝贵。冈本却背着手,在五个学员面前来回走了两遍,脸沉得像冰,突然他“咣咣”两脚把其中两人踢倒在地,大骂:“你们这群蠢猪,一群废物,大日本帝国用金钱培养你们有什么用?下次观摩解剖课,你们要是再出现今天的情况,我就让你们成为尸体。”
他刚说完,那几个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学员实在忍不住,都弯腰捂肚狂吐起来。石川脱掉制服,对冈本说:“别把这些新人吓跑了。”
冈本冷笑道:“不会的,每月五十日元的薪水,会让他们很愿意留在这里。”随后又骂道,“别吐了,否则让你们把吐出来的东西都吃回去!”
学员们吐得更厉害。
黄向东坐在椅子里,深呼吸了半天,才不至于当众呕吐,但胃里的翻腾感一直没停过。贵宝院说:“让这帮新来的家伙喘口气吧,再叫龟田把那两个苏联人带进来。今晚任务艰巨,要进行新的实验课题。解剖室打扫干净再多消几次毒,然后尽快通知我。”
“这种试验有什么用?”黄向东努力抑制着想要呕吐的生理冲动,问道。
“哈哈哈,三条君,我们东乡部队不仅仅要做生化和细菌试验,一切与人体有关的试验都可以做。在日本国内可提供不了这么好的机会!”冈本回答。
贵宝院也笑着说:“三条君,今晚的试验你可不能错过,我在部队几年也只看到过两次而已,很难得的。”
黄向东摇摇头,“我、我的胃里很不舒服,想回去休息。”站起身摇晃着走出解剖室。
冈本在身后讥笑着说:“要不要去酒吧继续喝酒?”黄向东没理他,快步离开口字栋。
水龙头开到最大,急速喷出的、带有压力的水流猛烈打在黄向东的手掌上。他跪在洗手池前,流着眼泪用清水冲刷双手的罪恶。
不知冲刷了多久,水龙头安静下来,宿舍在每天午夜十二点都会关闭供水。黄向东慢慢站起来,瘫靠在墙上,双手被水冲得又红又肿。他瑟瑟发抖,也不知是累还是病,全身难受,慢慢走到床上躺下,昏昏沉沉睡着了。
深夜的东乡村酒吧少了很多人,四个穿军装的男人坐在包间里喝酒。贵宝院笑着说:“每次解剖时看到三条洋平的脸色,我都觉得好笑!”
碇常重沉着脸道:“自从三条洋平来到东乡部队,北野长官就把第一部各课的研究经费下调了百分之十五,真是奇怪。那个家伙究竟有什么能耐,北野长官这么照顾他?难道他是北野长官的私生子?”
几个人哄笑起来。冈本摇摇头,“如果真是私生子,就不用调到这里来工作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三条洋平在负责一个秘密的研究课题,而且还是石井阁下和他共同制订的,连北野长官都要配合呢!”
“哦,是吗?”碇常重来了兴趣,“什么样的秘密研究课题?”
冈本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情,但听说北野长官要把那幢闲置的小物资楼翻建成特别试验楼,由三条洋平全权使用,这在东乡部队可是绝无仅有的。”
旁边的一名大尉也很惊讶,“什么,把整栋楼都批给他一个人使用?”
贵宝院转了转眼珠,“等明天我去问问越定男,看他能不能知道些内情。”
碇常重点点头,哼了两声,“嗯,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暗中留意这件事。我们在东乡部队好几年,怎么能被刚来几个月的家伙抢了风头?当年我们四人在诺门罕参加敢死队的时候,他三条洋平还在研究所的试验室里摇烧杯呢!”
冈本问:“碇常君,你不是说有个做谍报工作的好朋友吗?他在哪个部门,能不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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