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昂走在前面,走廊窄得他双肩都擦过墙面,后头跟着乔。上方一条管子悬下来黯淡的灯,每隔约二十尺有一盏灯泡,半数都不亮了。乔很确定他看见了走道尽头的那扇门,猜想大概是在五百码之外,也可能是他想像出来的。他们在烂泥中跋涉,头顶滴下水,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迪昂解释这些隧道常常淹水;有时早上会在里头发现死掉的醉鬼,都是因为前一天蠢得想跑进去偷偷打个盹。
「真的?」乔问。
「真的。知道更糟的是什么吗?有时他们还会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
乔看看周围。「这大概是我这一整个月听过最恶心的事情了。」
迪昂耸耸肩继续走,乔看看墙壁上下,然后看着前方的走道。没有老鼠,还没发现。
「匹兹菲德银行抢来的那些钱,」迪昂边走边说。
乔说,「很安全。」在他们上方,他听得到电车轮子的喀当声,接着是缓慢而沉重的蹄声,他想应该是一匹马。
「在哪里很安全?」迪昂回头看他。
乔说,「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们上方传来几声喇叭声,还有一具引擎加速的声音。
「知道什么?」迪昂说,然后乔注意到他的头更秃了,黑色的头发两侧依然浓厚油光,但往上变得稀疏了。
「要在哪里偷袭我们。」
迪昂再度回头看他。「他们就是知道啊。」
「他们不可能『就是知道』。那个地方我们观察了好几个星期。警方绝对不会追到那边去,因为没有理由——那里没人住,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
迪昂的大头点了点。「唔,反正不会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也不是从我这边知道的,」乔说。
快到隧道尽头,那是一道拉绒金属门,上头有个铁嵌锁。街道上的声音转为遥远的银器叮当声与瓷盘堆叠声,还有侍者走来走去的匆忙脚步声。乔从背心里掏出他父亲的怀表按开来:中午十二点。
迪昂从他宽大的长裤里拿出一个颇大的钥匙圈,先开了门上的几道锁,拉开门闩,再开了嵌锁。他把那根钥匙拆下来,递给乔。「你收着。以后用得到的,相信我。」
乔把钥匙放进口袋。
「这是谁的地方?」
「原来是奥米诺的。」
「原来?」
「啊,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
乔摇摇头。
「奥米诺昨天晚上被射了几个洞。」
迪昂开了门,他们爬上一道梯子,来到一扇没锁的门。他们开了门,进入一个潮湿的巨大房间,里头是水泥地、水泥墙。沿墙放着几张桌子,桌上的东西一如乔的预期——发酵槽和抽出器、曲颈甑和本生灯,烧杯和大桶和滤勺。
「金钱所能买到的最好设备,」迪昂说,指着固定在墙上的几个温度计,上头有橡皮管连接到各个蒸馏器。「你想要淡一点的兰姆酒,就要分离出华氏二八八到一八六度的部分。这点真的很重要,免得有人,你知道,喝你的酒喝死了。这些宝贝绝对不会犯错,它们——」
「我知道怎么制造兰姆酒,」乔说。「事实上,阿迪,坐了两年牢之后,随便你讲什么材料,我都晓得要怎么从里头榨出酒来。就算是你的鞋子,我大概都有办法蒸馏出酒来。不过我在这里没看到的,是制造兰姆酒最基本的两种东西。」
「哦?」迪昂说。「什么东西?」
「糖蜜和工人。」
「我之前该提的,」迪昂说。「这方面我们碰到问题了。」
他们经过一间空的地下酒吧,又对着另一扇关起的门讲了「壁炉」而进入,来到了东棕榈大道一家义大利餐厅的厨房。过了那个厨房后,他们进入用餐室,找了一张靠近街道的桌子,旁边就有一个很高的黑电扇,看起来很沉重,像是要出动三个男人外加一头公牛才有办法搬得动。
「我们的配送商最近没把货送来。」迪昂打开餐巾,塞进衣领里,然后抚平了罩住领带。
「看得出来,」乔说。「为什么?」
「我所听到的是,运输的船一直在沉船。」
「你刚刚说配送商是谁?」
「一个叫盖瑞·L·史密斯的。」
「艾尔史密斯?」
「不,」迪昂说。「L。中间名的缩写。他坚持讲的时候要加。」
「为什么?」
「南方的规矩。」
「不是混蛋的规矩?」
「也有可能。」
侍者送了菜单来,迪昂点了两杯柠檬水,跟乔保证说会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
「我们干么还要配送商?」乔问。「为什么不能直接跟供货商打交道?」
「这个嘛,供货商有很多,而且全是古巴人。史密斯去对付古巴人,省得我们麻烦。另外他也负责对付南方各州。」
「运输商。」
迪昂点点头,此时侍者送来了他们的柠檬水。「没错,从这里到维吉尼亚州的各地黑道。他们把酒运到佛罗里达州东岸去,然后沿岸北上。」
「可是那些货的损失量也一直都很大。」
「是啊。」
「沉了那么多船,有那么多卡车出事,不光是运气背吧?」
「是啊,」迪昂又说,显然他也想不出能说什么。
乔喝了柠檬水,不确定这是自己喝过最好的,就算是,那也只是柠檬水而已。要对柠檬水感到多兴奋,实在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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