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昂点点头。「对付得了?太绰绰有余了。」
「好,你通过海岸巡逻队那一关,」乔对曼尼说,「进入轮机室。最接近的寝室在哪里?」
「上一层甲板的船头。」曼尼说。
「所以,你附近唯一的人员,就是两个工程师了?」
「没错。」
「那你要怎么把他们弄出去呢?」
坐在窗户边的艾斯特班说,「我们有可靠的消息来源,那个主工程师是个酒鬼。就算他会去轮机室,顶多也只是看一下,不会待太久的。」
「那万一他待着不走呢?」迪昂说。
艾斯特班耸耸肩。「那就临场发挥吧。」
乔摇头。「不能靠临场发挥。」
曼尼伸手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珍珠握柄的单发小型手枪,把他们全都吓了一跳。「如果他不走,我会料理他的。」
迪昂离曼尼比较近,乔朝他翻了个白眼。
迪昂说,「那个给我,」然后抢走曼尼手上的小型手枪。
「你有朝任何人开过枪吗?」乔说。「杀过人吗?」
曼尼往后靠坐。「没有。」
「很好。因为今天晚上你也不会破例。」
迪昂把枪扔给乔。他接住了,举在曼尼面前。「我不在乎你杀了谁,」他说,但不确定这是不是实话,「可是如果他们给你搜身,就会发现这把枪。然后他们会特别仔细搜你的工具箱,发现那个炸弹。曼尼,你今天晚上的首要任务,就是不要把事情搞砸。你觉得自己可以办到吗?」
「可以,」曼尼说。「可以的。」
「如果主工程师一直待在轮机室,你就修好引擎,然后离开。」
艾斯特班离开窗边。「不行!」
「行,」乔说。「行。这是对抗美国政府的叛国行动。你明白吗?我可不想被逮到送去吊死。要是有什么没照计划走,曼尼,你就下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不要——看着我,曼尼——不要临场发挥,懂了没?」
曼尼终于点头。
乔指着他脚边帆布袋里的炸弹。「这玩意儿的引信非常、非常短。」
「我知道。」曼尼说,一滴汗珠滑下眉毛,他用手背揩掉。「我完全投入这件任务了。」
好极了,乔心想,他不但超重,还很会流汗。
「这一点我很欣赏,」乔说,看着葛瑞丝艾拉的双眼一会儿,看到她眼中有担忧,猜想自己的眼睛大概也透露了同样的表情。「不过,曼尼?你不但得投入这件事,还得活着离开那艘军舰。我说这不是因为我心肠好或关心你。我心肠不好,也不关心你。而是如果你被杀掉,他们发现你是古巴人,我们的计划就会当场完蛋。」
曼尼向前倾身,手指间夹的雪茄粗得像槌子的握柄。「我希望我的国家自由,希望马查多死掉,还希望美国离开我们的家园。我再婚了,考夫林先生。我有三个小孩,全都不到六岁。我有个心爱的太太,上帝原谅我,我爱她胜过死去的那个。我老了,宁可当个软弱的活人,也不要当个勇敢的死人。」
乔露出感激的笑容。「那你就是去送这个炸弹的不二人选。」
美国军舰仁慈号重达一万吨。这是一艘长四百尺、宽五十二尺、垂直型船首的排水型船舰,有两根烟囱和两根船桅。主船桅上头有一个瞭望台,乔觉得那像是属于一艘古代的船,盗匪在公海上横行的时代。烟囱上头有两个褪色的十字形,加上船身的白漆,都表明了这艘船以往是医疗船的历史。这艘船看起来操劳过度、破破烂烂,但一身白色在黑色海面和夜空中发出光泽。
乔、迪昂、葛瑞丝艾拉、艾斯特班在麦凯街尾端一座谷物圆筒仓上方的狭窄金属通道上,望着停泊在七号码头的那艘军舰。这一带聚集了十二座圆筒仓,六十尺高,当天下午嘉吉粮商的运输船才把谷物运来储存在这里。他们收买了守夜人,叫他明天要告诉警察说把他绑起来的是西班牙人,然后迪昂用警棍敲了两记,把他给敲昏,好让一切看起来更逼真。
葛瑞丝艾拉问乔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我们的机会。」葛瑞丝艾拉的雪茄又长又细。她站在高空通道上,朝栏杆外吐出烟圈,看着烟雾飘过水面。
「想听老实话吗?」乔说。「小得接近零。」
「可是这是你的计划。」
「而且是我所能想出来最好的。」
「计划感觉上很不错。」
「这是赞美吗?」
她摇摇头,不过他觉得看到她嘴角微微牵动。「这只是陈违事实。如果你吉他弹得很好,我会老实告诉你,但还是不喜欢你。」
「因为我色眯眯看过你?」
「因为你太自大了。」
「喔。」
「就像所有美国人一样。」
「那你们古巴人是怎样?」
「自尊心强。」
他微笑。「根据我报上看到的,你们也很懒惰、爱生气、存不了钱,而且幼稚。」
「你觉得这是事实?」
「不,」他说。「我认为假设整个国家或整个民族就是怎么样,通常都他妈的很蠢。」
她吸了口雪茄,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她终于又把目光转回去看着那艘军舰。
岸边的灯光把天空的下缘染成一片带着灰白的红色。水道之外,坦帕市在朦胧中入眠。远远的地平线上方,闪电的细线宛如在世界的皮肤上刻出白色的弯曲血管。那突来的微弱光芒照出了深紫红色的浓云,一团团像是敌军压境。中间有一度,一架小飞机飞过正上方,在天空中的四盏小灯、一具小引擎,就在上头一百码之处,有可能完全合法,但很难想像凌晨三点会有什么正当理由。更别说乔来到坦帕没几天,实在没碰到几件合法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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